我一時無語,飯桌上的氣氛變得壓抑起來。
何夕很快回來了。
“怎麼了?”她敏銳地覺察了我與範海勒之間和她離開前有些不同。
“哦,沒什麼,我正向範老先生請教他的醫學研究理想呢,現在國內一直說中西醫結合,實際上中醫已經變成了附在西醫上的皮毛,好的中醫越來越少了,結合一說只是空談罷了。”我遮蓋著說道。
“啊,那你一定被他的想法嚇倒了吧。說實在的,在這點上,我可是完全都不能理解呢。”何夕釋然說。可我反而被她說得一頭霧水。
範海勒輕咳一聲,對何夕笑了笑說: “哪裡,你可別這樣說,我剛才才說個開頭,其實那多生在中國,對我的想法,應該會比你更容易接受呢。”
聽了範海勒和何夕這番對話,我倒對範海勒會“嚇倒我”的醫學理念真的產生了興趣。
“中醫和西醫走的完全是兩個路子,看起來完全不著邊,至少從現代醫學,也就是西醫的角度看,中醫的很多治療理念不可理解,治療手段更顯得愚昧落後,比方說刮痧。在西方國家的華裔為孩子刮痧曾一度被認為是虐待兒童,許多人被告上法庭,有部電影叫(《刮痧》,說的就是一宗類似案件。後來中醫在世界上的影響漸漸大起來,雖然不能和西醫相提並論,但諸如刮痧、金針、穴位按摩等醫療手段已經被許多西方人接受,中醫診所在美國和歐洲目前非常流行。為什麼會這樣?因為這些手段確實有效。”
“你可別鋪開了講啊,就要過安檢上飛機了,小心耽誤時間。”何夕笑著打岔。
範海勒瞪了何夕一眼,不過那眼神裡,疼愛遠遠多過責備。
“可這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為什麼根據一種現代醫學完全無法理解的理論衍生出來的治療方式,竟然會真的有明顯療效?真的有穴位嗎?真的有經絡嗎?為什麼儀器發現不了,解剖也發現不了?”範海勒說得激動起來,原本清癯而略顯蒼白的臉也紅潤了。
“這個問題不解決,中西醫的真正結合就無從談起。”範海勒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說。
“難道您解決了這個問題?”我瞪大眼睛問他。我這個不懂醫的人也知道,這可是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大難題啊。
“不能說解決。這些年來許多人都在研究這方面,有的人試圖以內分泌來解釋經絡,但在我看來這根本不對頭。我呢,是有點自己的想法。〃說到這裡範海勒停了下來,又開始賣起了關子。
我的興趣已經被完全吊了起來,連忙問: “那您怎麼解釋?”
範海勒得意地笑了笑,此時已經說到了他的癢處。他白面無鬚,否則一定會捻髯而笑的。
“在你眼裡,我女兒很漂亮吧。”
我不知他為何突然又提起這個話題,看了眼何夕,說: “任何人都會認為她很漂亮,除非那個人的審美有問題。”
“你看她的眼眸是什麼顏色的?”
“淡藍色。”我說出來就有些後悔,我該看一眼何夕再說的,一般人都會這樣,現在不假思索地說出來,誰都會明白我對她有多注意。
範海勒只是一笑,又問: “你看她的衣服是什麼顏色的?”
“也是藍色的。”
“白色的褲子,是嗎?”
“是的。不過這和我們剛才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確定這件衣服就是你看到的這個顏色嗎?”範海勒指著何夕問我。
“當然,難道你覺得這件衣服不是藍色?”我忽然有些心虛,可我讀書時候體檢並沒查出來色盲或色弱啊。
“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們人眼能分辨的顏色是很有限的。”
我點頭。
“一隻蒼蠅看出來的世界和人是不同的,因為它們眼睛的光學結構和人不同,蒼蠅看這件衣服,很可能就不是藍色的,那麼是蒼蠅對,還是人對?”
“這個,我們是人,當然要站在人的立場上。”
“其實,眼部結構再精密的生物,能分辨的光譜也是極有限的,這代表什麼?這代表著一個人,一件衣服,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我們並不知道,我們所看見的是全部的一丁點。”他伸出小指比了一下,以示只有極少的一點點, “不單是視覺,我們能聞到多少氣味,就算是狗,又有多少氣味分辨不出?還有聽覺也是這樣。一個人認識世界,是從眼、耳、鼻來認識的,但這三個器官所反映出的世界,離這個世界的原樣可差得太遠了。哦,要再加上觸覺,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