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得嘛!我勒逗切耍。”
過了一會兒,曾祖父象想起什麼,又說:“記倒起:莫到處迢,莫到天鍋凼那點切,逗待屋則邊耍。哦,對頭!你吃點飯再出切,一哈兒逗要少午了哦!”
“曉得,哪個切那點耍嘛。老漢你硬是羅嗦得很!”
烏光宗嘴裡雖然答應,心裡卻驀地一動。他鬱鬱寡歡,在家中也無人陪他談心,早已是百無聊賴,聽父親如此說,心想出去走走也不錯。
他鑽進廚房,燒起土灶將冷飯剩菜熱了,扒了一大碗飯,胡亂吃了幾夾菜,又喝了幾口冷米湯。這才跟父親打聲招呼,走出家來。父親見他吃得馬虎,免不了又說了他幾句。
他漫無目的走著,不知不覺已到村口,遠遠的便望見天鍋凼半山腰上那座寺廟,古木掩映之中,僧舍佛殿儼然可辯,透出一股佛門特有的莊嚴肅穆之氣。他知道大巴山上多有豺狼虎豹,但虎豹多在大山深處,這天鍋凼鄰近村落,除了些野雞野兔野羊之外,倒也沒有虎豹等猛獸出沒。
他從小就聽說過地獄寺之名,卻因為村子裡關於這“地獄寺”的恐怖傳說,一直沒有去寺裡玩過。心裡的好奇心越發重了,想去一探究竟的心思也越來越迫切。他一向自恃膽量大,要不是父母看護甚嚴,依他的脾氣也許早就去“地獄寺”一探究竟了,現在終於機會到了,自然把父親的忠告拋之腦後。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十一章 狗屎娃之歌
他一時動了遊興,再也按捺不住,就在路旁尋了一根硬木棒防身,興沖沖的大步出了村子。
行出數里,都是起伏的山坳和層層梯田,梯田中水光泛起,倒映著山色,透出不盡綠意,一片旖旎的田園風光。幾個山民荷鋤掮犁,走向田間地頭。山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可與世無爭,自足自樂。如果沒有塵世喧囂,戰火侵擾,塵世間的一點安靜詳和都應藏在這窮鄉僻壤之間。
六月的天氣,大巴山一帶氣溫已高,霧氣被陽光化開,連山間的風也漸漸熱哄了起來。走了一陣,天上雲彩漸厚,太陽沒進雲層裡去了,這才涼爽了些。
烏光宗極少出門,這時看見這幅田園景象,也不禁心胸為之一爽,人也變得精神煥發起來。山路向東向北而去,天鍋凼也一點點在遠處放大,彷彿一個久違的老朋友再不停招喚著他。那山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可辨,照這樣只消再走不到十里路程,便可到天鍋凼山下,尚能在中午之前上山,烏光宗興致上來,不自禁的加快了腳步。
忽聽有人在大聲吟唱:“狗屎娃兒,打夾夾兒,黑咾家,偷蒜苗兒。”
他知道這是自小聽慣的童謠。四川話中常帶有兒話音,很多時候不管什麼東西總帶個“兒”字作字尾。至於那個“黑咾家”,其實就是“黑了家”。川話中“了”字念“咾”。“黑咾家”就是“晚上”的意思,全國其它地方的方言中也有相近的詞語,比如“黑家”和“黑天家”或“黑嘍家”等說法。
在大巴山地區,人們那時候都經常出外採集肥料。也許整個四川盆地,往大了說甚至整個西南三省都有此現象。怎麼採集?那就是叫半大不小的娃娃,一手提著竹編的筐子,一手拿著一個竹夾子,滿山遍野的找狗屎,然後用竹夾子把土狗們拉的屎揀到筐子裡帶走,俗稱“狗屎娃”。
當然也有大人幹此行當,但為數極少,畢竟大人們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時候農村的娃娃們幾乎都是“狗屎娃”出身。這些狗屎娃出外收集肥料,經常把竹夾子打得“啪啪”著響,用意大概是為了嚇跑村子裡的土狗。
那時候村子裡幾乎家家都有土狗,狗子們不受約束,經常漫山遍野亂跑,狗子們也不知道大煞風景這一回事,在山野之間到處拉屎。種田的人缺肥少糞,因此這狗屎也成了人們競相蒐集的寶貝,個個趨之若騖,一時間“狗屎娃”也成了山野間一道獨特的風景。順之而來關於“狗屎娃”的童謠便由此應運而生,雖然童謠裡誣衊狗屎娃偷了人家的蒜苗,但那是戲謔的意思,並非真有其事。
當然也有拾牛糞的,但牛糞肥力不及狗糞,而且牛糞形狀碩大丑怪,黃黑不堪,不及狗屎的五顏六色,嬌小玲瓏。在狗屎娃眼裡,兩者確有天淵之別,實不可相提並論。
烏光宗聽見有人唱“狗屎娃之歌”,便知道肯定有人提著筐子揀狗屎,果然小路一轉,只見左側小路旁的一個小山包上,一個身材修長的清秀少年提著一個竹筐,大約十六七歲,滿臉通紅的彎著腰,正用竹夾子幹活呢。
路旁邊一塊大石頭上,坐著一個又矮又胖的中年漢子,嘴裡唱的正是那首“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