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她的生活出現了轉折,她的中學同學姚錦新(姚依林的姐姐)介紹她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國際部工作,從此一直幹到退休。她英語和法語都很好,在播音緊急的時候,她可以拿著中文稿,流利地用英語讀出來。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國際部做編輯工作的15年中,她的工作一直受到領導和同事們的讚揚。退休後她還輔導了不少學生進修英語和法語,其中有準備出國交流的知名醫生和工程師,也有準備出國留學的大學生,還有鄰里的小孩子們,她都熱心給予指導。
儘管平時工作很忙,但是下了班或是週末,她只要一逮住空閒,就一定要泡在音樂裡。她的兒子說她只要往鋼琴邊一坐,就什麼事情都可以拋到腦後了,簡直就是“寵辱皆忘”。她在彈琴的時候,就像歡快的小鳥,眼睛也格外明亮,所以彈出的樂符永遠是流暢、動聽的。
但是張芸英畢竟是張家小姐,跟她的大姐一樣,海外細胞要多於中國細胞,對許多社會上的事情經常是看不懂的。
到北京之初,她家沒有保姆,她就得自己拎起籃子上市場買菜。有一次她買了一塊肉,發現是塊帶骨頭的肉。她就問買肉的:“您這肉裡怎麼有骨頭呢?”那買肉的聽了很驚訝,回過神來後,像是對付一個小女孩似的對她說:“沒骨頭,這豬能走路嗎?”引得周圍的人都大笑起來。
張芸英沒詞了。她想,是呀,這肉裡面是應當有骨頭的,因為豬身上的確是長骨頭的呀!但是她記得在上海時,阿姨買回來的肉是沒有骨頭的。其實她沒弄明白,在國外和上海的市場上,如果你說是買“肉”,那的確買的就是“肉”,裡面是沒有骨頭的,因為國外和上海的宰豬方法是按西方的方式宰殺的。如果要買帶骨頭的肉,那便是“排骨”或是“肋條”等。而北京那時還是按中式宰豬法,菜場的售貨員動輒把一條或半條整豬拎上來,往案板上一放,剁到哪裡是哪裡的。所以張芸英想對賣肉的提意見,反倒讓人家給堵回去了。
12。張靜江的十朵金花(8)
還有一次上裁縫鋪做衣服,她看裁縫拿出一張紙樣裁衣服,就說:“我人瘦,要裁得瘦一些,這個紙樣可能不合適我。”那裁縫鋪的人說:“我們這張紙樣傳了三代人了,人人合適,怎麼到您這兒就不合適了呢?”是呀,為什麼到我這兒就不合適了呢?是不是自己有什麼問題呢?但自己的身材的確比一般人瘦些,那怎麼辦呢?沒有辦法,只好不做了吧。
……
諸如此類,張芸英都想不明白。
但是,在別人看來,張芸英也有令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她對黨組織的堅信和在住房問題上的固執都讓人家感到奇怪。不要說一般人想不通,就連國家主席宋慶齡也大為迷惑!
全國解放前夕,在百萬大軍即將渡江的時候,她父親預感到情況不妙,從美國打電報來,叫她帶著孩子趕快到美國來,飛機票都為之買好了。她不去,她認為中國人這麼多,人家可以過,我也可以過。如果去美國,肯定要靠父親,但是她絲毫不想靠父親,而一心要自立。其父在美國去世後,後母朱逸民幾次寄錢來,她都向組織彙報了,在一次思想小結中,還表示要把這些錢上交給組織部門。7
她跟她大姐一樣,與宋慶齡一直保持著私人交往,並且相信共產黨的辦法是正確的。她們不大見面,但是常常通訊。1960年代初,宋慶齡住進了北京後海原先的醇親王府,她們通訊更頻繁了。她們的信不是從郵局走的,而是由宋慶齡的保姆李玉娥來回傳遞。有一段時間她們每週一信。李玉娥手提一個小籃子,裡面放著信和一些好吃的食品,有時還有宋慶齡畫的畫。回去的時候就帶去張芸英寫給宋的信,或是她親手做的小點心。
按說,你有宋慶齡這麼個大後臺,又是統戰物件,諸如工作問題、房子問題、兒子落實政策問題等等,什麼問題不好解決呀?在老百姓看來的難題,以她的身份,理應都是很容易解決的。但是她就是有“路”而不走,這就令人看不懂。
她在廣播電臺國際部的工作是同學姚錦新給介紹的。而房子,開始是借私人的,後來住在兒子家裡。只有當兒子下放,她沒地方住了的時候,才向組織提出了住房要求。這事被宋慶齡知道了,宋慶齡當然很著急,要求有關部門給予解決。宋一過問,事情就很快有了答覆,決定分配給她一套三居室住房。
這不是很好嗎?要是別人,高興還來不及呢。可是張芸英不要三間,只要兩間,堅持要把另一間分配給其他同事,她願意跟人家合用灶間和衛生間。別人勸她不要犯傻,趕快拿下來。她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