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著廊上的鸚鵡回首問身後的館陶。她輕輕一笑:“哪裡有什麼滿意不滿意的?還不是阿嬌運氣好!”我淡淡一笑:“運氣再好,也抵不過她母親的手段好。”“母后又說兒臣了,難道兒臣這些還不是和您學的?”她拽著我衣袖,搖晃著。
我輕嘆一聲,笑了笑。和我學的?若是我當年有時無忌憚的仰仗,又怎會一路走得這樣辛苦?
倍受寵愛的她,可會知道我曾經面對怎樣的舉步維艱,四面荊棘?低頭笑了笑,摸索著將手中的食全部撒入籠中。回頭伸手,挽住她的臂彎,一步步挪回大殿。
就這樣罷,在我的保護下,任由她肆意。我的苦,她也不必再知道。一生斡旋,說到底也不過是想讓兒女們快樂,如今,我做到了。①棘壁:今河南永城西北②睢陽:今河南商丘南③泗水入淮之口: 今江蘇洪澤境④下邑:今安徽碭山境⑤丹徒:今江蘇鎮江⑥史書記載,竇太主曾對景帝說,慄姬善妒,每有帝新寵嬪室,必命宮人啐之。並甚好巫蠱。景帝大怒,遷慄姬出。⑦廢太子劉榮做臨江王時,因宮舍簡陋,便私自擴建,侵佔祖廟外圍之地。事小,有心人隙之,景帝大怒,命羈押回京審訊。審訊他的中尉是《史記?酷吏列傳》中有名的酷吏郅都。冷言惡語,羞憤交加。劉榮乞要筆墨,上書景帝。不給。後竇嬰因曾是太子太傅,念及師生之情,偷偷送去刀筆。劉榮寫完書信,憤而自盡。還有有另外一種說法,竇太主憤恨慄姬拒婚,所以鴆殺劉榮,偽稱自盡。這裡採取後者,為下文鋪墊。
喪子
十年,對劉武來說,是輝煌的,輝煌到他似乎忘記了,忘記了自己的性命是由我的虎符抵押換取的,也忘記了那場繼位①風波是如何平息的。身為平叛七國之亂功臣的他,越軌越矩私蓋高閣,帝赦之。用度靡費私飽國稅,帝赦之。鑄錢稱制藐視皇庭,帝赦之……劉啟一步步地退讓,武兒一步步地前進。他永遠不會滿足,只因為他曾經為大漢立過汗馬功勞,挽救了瀕臨滅亡的大漢江山。我不知道武兒為何會變了模樣,就像如今他進京朝拜時,也再不對我和啟兒誠心誠意的雙膝跪倒。每當,他軌倒在我面前時,我總心底一窒,呼吸也緊張起來。那樣咄咄逼人的氣勢,那樣不肯罷休的堅持,怎麼會是我病弱的武兒?在我模糊的印象中,他仍是氣喘吁吁的笑著,說,只動一動就是一身的汗,剛擦了,還會出的。
他的笑容還在,他卻已不是武兒。他是梁王劉武,他是繼位的後嗣之一,他更是手握半壁江山的藩王,他什麼都是,就不再是我疼愛的小兒子。“母后,這是兒臣最後一次入宮覲見了。”他跪倒在下,甕甕的聲音,底氣十足。
呆愣的我,仍是沉浸在回憶之中,卻被他的一聲低喝喚回神志。“哦?為什麼?”我驀然起身,最後一次?這樣的話如何說出?“倒也沒什麼,只是聖上說了,梁國路迢山高,以後允許兒臣不必覲見,遞奏書即可。”他說的聲音好不得意,那是他討要許久的恩賜,也是彰顯他凌駕其他藩王之上的榮耀。
我蹙緊了眉,卻只能淡淡的笑:“若是那樣,自然是好,那以後你也就隨著奏表給哀家遞封書信罷!”“是,母后!”他跪倒磕頭。怦怦的聲音,聽著是那樣的沉重,讓人提了心。
母后……母后,這一聲是我們的訣別,也是我們一生母子情份的見證。最後一聲的母后,永遠印刻在我腦中,刻骨銘心的迴盪,當武兒死訊傳來的時候。
景帝十三年,梁王劉武暴卒於其屬國,奏報朝廷,賜諡號孝,史稱梁孝王。長子劉買繼位。
此噩耗是啟兒親口說給我聽的,省卻了宮娥囉嗦的麻煩,卻讓我心寒如冰。
十年來,劉啟是清淨恭儉,為政少事,安定百姓,善待臣民,節省汰用,使萬民仰望的聖明君主。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就是容不下劉武?容不下自己的親弟弟?他還在一字一句的說著說著,而我卻一個字也不想再聽下去。他口中的武兒死於中暑,病勢來的疾快,只一晚就訇然離世。我默默收緊背後藏著的血衣,僵直起身子,悲苦心中,滿是絕望。就是此時,他仍在說著謊話,說著一戳即破的謊話。我顫抖的身子,慢慢向後靠,只想躲裡眼前的人,這個陌生的帝王,這個心狠的兄長。
他用武兒的血來保全自己兒子的皇位,他用自家兄弟的性命換回了親生骨肉的安康。
誰錯?誰對?換了我,又會如何?誰都沒錯,只有我錯了,歷經萬事的我,仍有一絲幻想,仍以為可以用一個母子約定牽制了他。
原來錯得離譜!還說什麼呢,我的眼淚已經乾涸,他也是那樣的疲累不堪。絮絮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