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魅,你在做什麼?”鬼差夥伴露出大驚小怪的鬼臉。
“我想,我牽著她,她便會乖乖隨咱們而行,是不?”
魂娃輕輕頷首,並將細白小手放入我那隻沒有任何紋路的掌心內。
她的手,我的手,皆是冰寒的低溫,即使交疊也無法產生熱度。
“你會冷嗎?”我問著小魂娃。
“不冷。”她牙關輕顫,嘴裡卻說著令我發笑的答案。
“不冷卻抖得像要散了一地骨頭,若真覺得冷還得了?要不要討件衣裳?”
“可以嗎?”那張覆著氤氳的小臉微仰,我似乎能瞧見她欣喜的希冀。
“當然。”我回答著她,心底卻暗暗藏了另一句話——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成全你。
藉由我法力所變出的緇墨黑裳落在她單薄的肩,換來她輕笑的道謝。她先是鬆開與我交握的手,將衣裳穿妥,才又重新與我牽手。
衣裳套在她身上,鬆垮得難看。
“謝謝,好暖噢。”
我好想瞧清楚此時漾在她臉上的笑靨,那必定是令人心醉的芙蓉花顏……
“魘魅,你這番舉動……難不成你對這魂娃……”鬼差夥伴的鬼爪在我面前劇烈顫抖,好似指控著我犯下滔天大罪。
真討厭,沒聽過破壞別人戀情者會下十八層地獄嗎?我另只閒空的手揮舞驅趕著,要鬼差夥伴識相點,哪邊涼快哪邊滾,少來打擾我!
我知道,愛上一縷幽魂,對陰界鬼差而言的確是大禍,因為鬼差是不容存有私心愛戀,那會讓我壞了陰界規炬。
但……好像遲了,因為我已經動了情。
我也知道,這是一段不會有結果的情,因為她仍在輪迴苦海浮沉,而我已是上了岸的幽冥使者。
可我還是好想愛她。
所以無視於鬼差夥伴的明示暗喻,我仍一腳踩進了情感泥淖,心甘情願地任它將我吞噬殆盡。
“討厭的傢伙已走,來,我帶你回黃泉。”
“好。”魂娃乖乖應聲。
好可愛、好乖巧的娃兒。我捧著泛滿紅霞的臉,心中滿滿溢位想疼她、寵她的念頭。
“你走得累不累,要不要我抱你走?”
魂娃抬眸覷我,又有點遲疑地回頭望向床榻上的屍首。
“我才走不到五步路,不累。瞧,我的身體還睡在那兒。”蘊著彩光的纖指指向身後。
“對喔,那你若是走得累了,或是喘了,就同我說一聲。”
“嗯。”
“會不會埋怨你爹那般對你?”好想再與她多聊聊,我轉變話題。
“我說不怨,你信嗎?”
“是你說的,我就信。”我承認,我的口氣很溺愛。
魂娃好似笑了笑,臉上籠罩的光芒轉柔,顯示著她心口合一。
“我這一世從沒睜眼瞧清任何人事物,沒料到睡醒之日也就是我離世之日,睜開眼一瞧,就瞧見了你。”
“我的長相嚇著你了?”
“沒有沒有,我沒被嚇著,況且你長得很好看,我為什麼會被嚇著呢?我只覺得新奇……”魂娃握著我的手,略略收緊,“你不是我的爹孃、不是我的親人,甚至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但卻是我睜眼頭一個瞧見的人。”
“你若是雛鳥,就會將本能地我視為孃親。”我也笑了,不過我可不想當她娘。
“你雖不是我娘,卻讓人好安心。”
好感動……好感動好感動……在她眼中,我是個能讓她覺得安心的人——不,是鬼,這短短的評價遠比一長篇言之無物的謬讚更令我欣喜若狂。
“我這樣說,是不是很失禮?”
我因為太高興而說不出話來,反倒讓小魂娃產生了誤會。
“不失禮,一點也不失禮。”尋常人瞧見我便等於死期到矣,無不驚慌失措,只有她,竟會說我讓她覺得安心。“那是因為你這一世的宿命安排如此,你若嚐到了人世的情愁,再見到我之際便不會再用‘安心’兩字來形容了。”恐怕也如同世人一般,視我如畏途吧。
魂娃低著螓首,“這我也不確定……因為……”素顏再仰起,靈光添了些閣色,“我還不曾領受過你所說的那些情呀愁的。”
“不曾?”
“嗯。”
不曾。
原來那一世並非她的最初,在更早之前,她的命運亦屬於早殯夭折,十歲對她而言,竟算得上是最長之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