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謝則安臨近京城時,突然出了狀況。
沈存中讓人給謝則安傳信,西面恐怕會有一場災難性的地龍翻身。這是沈存中的老本行,他能把話說出口基本不會出錯。但他也只能估計大略的方向,不能監測具體的州縣。
謝則安心頭一跳。
地龍翻身,其實就是地震。事實上每年幾乎都會有大大小小的地龍翻身,只不過動靜不大,沒有太多人知道罷了。沈存中以前長守司天監,手裡掌握著多年的資料,又是少有的會使用渾天儀監測地龍的人才,他能說出“災難性”三個字,謝則安不得不重視。
趙崇昭一路走到如今,可以說是順風順水,假如真的來了一次災難,趙崇昭也不知會不會處理。而且……
謝則安面色一沉,當場與耶律昊道別,上馬西行。
朝堂即使出了問題,也有姚鼎言和謝季禹撐著,不會有什麼大的亂子。但百姓那邊不一樣,如果防災救災沒安排下去,那就是人命關天的事。人命丟了,就再也沒有轉機——那在朝中把話說得再漂亮也無濟於事。
謝則安在心裡分析著以前記下的地震帶。
謝則安對地形的記憶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
翻出後世透過衛星和資料整合出來的地震帶資料,再結合沈存中給的方位,謝則安大致確定了哪一塊是最危險的地帶,並且分析出可能會被殃及的區域。每個州縣的一把手他幾乎都認識,於是邊騎馬前行邊分析好該把那些人安排下去。
這並不是謝則安第一次處理這些事情,具體的方案在各地官衙、報邸都有備用的存檔。
謝則安半路停下,叫人把現成的應急方案拿出來帶走,順便在那簡略地留了幾句話,叫人把它送回京城。
接著便未再停頓,一路往西。
趙崇昭知道謝則安這天要回來,早早就期待著了。要不是還得主持早朝,他早出宮迎接謝則安去了。沒想到早朝時沈存中突然說出渾天儀的檢測結果,說將會有一次嚴重的地龍翻身。
這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不太好。地龍翻身,天狗食月,在這個時代都是不祥的徵兆,當初孟相就是因為這個而辭相歸隱的。
沈存中此話一出,不少人都悄悄看看趙崇昭,又悄悄看看姚鼎言。當初孟相是早就心有辭意,趙崇昭又不喜他的迂腐,假意挽留兩次之後就讓孟相歸鄉了。這一次姚鼎言該如何自處……
趙崇昭感受到了朝會上瞬息之間的氣氛轉變。
他眼底掠過一絲失望。在謝則安的薰陶下,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怎麼讓老天“息怒”,而是想到了可能受災受難的百姓。他抬手在御案上重重一拍,目光掃過百官臉上。姚鼎言與趙崇昭相處最多,怎麼會看不出趙崇昭的想法?他上前一步說:“當務之急,還是要下令讓各地嚴加警戒,如果有異象出現一定要全面提防!”
趙崇昭這才稍稍少了怒氣。他站起來點了戶部尚書、工部尚書還有置制三司條例司幾個人的名,並把這件事交給了謝季禹去辦。沒辦法,戶部、工部都曾經是謝季禹手底下的,而且他以前常常借防災救災的機會往外跑,對這種事情最有經驗。
見其他人臉上表情各異,趙崇昭有點煩躁,一甩手,離開了正殿。
趙崇昭回到書房,本想著謝則安應該快到了,結果等了一會兒,卻等來張大德惶急的臉。
趙崇昭問:“大德,怎麼回事?”
張大德憂心忡忡地說:“狄國國主到了,但是,但三郎沒回來。”
趙崇昭呆了呆,心裡湧出一陣委屈。他強壓下心裡的不高興,問道:“三郎不是和他一起回京的嗎?怎麼會沒回來?你是不是弄錯了?”
張大德說:“三郎往西邊走了……”
趙崇昭猛地站起來。
他拿起桌上的鎮紙用力把地上一摔。
張大德噤若寒蟬。
趙崇昭怒氣直冒:“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說會照顧自己,結果總是往最糟糕的地方跑!明知道北邊有人要殺他他還去北邊,明知道西邊要地龍翻身他還去西邊,每次都是這樣!”他說著說著眼睛都紅了。
趙崇昭罵完,召來幾個翰林學士,讓他們起草文書。同時叫人把太常寺的人喊來,他要祭天請罪!
姚鼎言從政事堂過來,正巧聽到趙崇昭這個決定。姚鼎言知道趙崇昭這是決定把這“天降罪禍”攬上身,心中有些感動。從趙崇昭登基以來,一向極為信重他,如今趙崇昭主動攬下這場禍事,姚鼎言怎麼能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