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意,然而不能再忍受汗液的浸漬,於是仍然一群一群地跑到河邊去,浮沉在驕陽下的河流裡,領略那說不盡“浴後一身輕”的輕鬆舒暢。
下午得訊息,因金沙江對面有敵一營扼守,渡船被焚去,江面闊有五六百米,水流又較急,雖然準備好了一些材料,屢次派遣善水者和放騾子泅水,但因敵人的射擊和急漩的飄蕩,迄不能達彼岸。浮橋架不成,只得改向東行沿江下,至軍委縱隊過河處用船渡。
5月6日
六時半起行,沿昨日來小河北下,兩翼受叢雜的小山環拱。河兩側敞平,居民掘渠導河流灌田,早插的秧苗已碧綠如氈,新插的尚作鵝黃色,甘蔗亦青蔥過膝。農民男婦已成群的在田中勞作,見我們過,似無驚慌不安的神色。二十餘里即至金沙江邊之龍街(小圩場),居民約百餘戶,半數被民團威脅過江。至此休息,有兩少婦自半里外汲井水來,大家爭飲,酬以錢堅不受。
出龍街數里即上山,峻而高,無樹木,間或亂石崢嶙,馬不能乘,登山不久即口渴氣喘,汗涔涔從額頭胸前脊背滾下來。戰鬥員因疲憊而怨恨對岸阻我的敵人,戟手指罵的。上升十餘里始達巔,橫山脊行,無灕水,求樹陰亦不得。緩步行,又數里略降,得一村,尋水仍不得。過村覆上山,此時除口燥外,飢腸復作轆轆鳴。行久之下至半山,得一澗,有水略作赭色,大家爭往取飲,但入口有苦味,不知含何礦質,雖口液已幹,亦不敢飲。下至山腳後,即沿江唇行,山石受河流和山洪衝擊,亂雜地塞滿進路,江面有時被兩岸石崖約束,寬只一二百米。
十四時至一村,古樹數十株,陰甚濃,大家爭息其下,取江水溶以糖,飲之甚甘。後行即漸涼爽,平坦地亦漸闊,田疇漸多,但因山流少,江水又引不上來,似有旱象。二十時至白馬口宿營,因已冥冥,居民亦多躲避,故村中詳狀不知。
從元謀縣以來,居民多種甘蔗,用土法榨汁熬糖。糖不作散粒,均範以瓦缶,成小饅頭形,間或範成拳大瓜果狀;因提取不精,溶水後滿浮雜草及沙泥、渣滓、沉澱物,味亦不甚甘,但在炎暑中行軍,取此糖溶江水飲之,亦涼爽宜人,故大家都攜帶甚多。
5月7日
遲至七時才出發,行十餘里,因前途江岸多崩壞,馬匹集中繞右翼大山上行,我們仍循江唇前進。崖石崩陷者甚多,碎石排列如刀鋒,甚難落足,時或大石壘壘,上倚削崖,下臨江流,俯視悸人。用手攀石崚,許久方能移步,稍一不慎,手滑腳脫,即有斷腸裂腹或墜入江流的危險,大家翼翼小心的爬進,真感著“行路難”了。掙扎約十里,方渡過此難關。後即行江濱細沙上,陷足沒脛,踭蹬甚苦,風起處沙捲起如濃霧,頸項耳孔填滿沙礫,閉目駐足,任風沙侵襲,俟風過沙落,方敢張目舉步,情狀宛如行大沙漠中,不同者有“取之不盡”的江流聲隨伴耳。此時行軍序列已紊亂,隨行隨取飲江水,沙受江流蕩漾,映日閃閃作金色,雖然地理上稱金沙江邊居民多淘沙取金,但趁取水之便,細心檢視,只是滿握沙礫而已。十三時至一渡口(或說是太平渡),大樹數株,憩其下,取江水溶糖進午餐。對面岸上有一船,並隱約見人影蠕動,取望遠鏡視之,中有荷槍者,知為民團,呼久之方應,囑其放船過來,彼亦甚客氣,只答“你們到下面過啊,這裡沒有船。”許多人已疲不能行,在此候馬,予以緩步饒有趣,仍步行前進。十六時經一較大村莊,屋多作平頂,上覆泥土或石板,這固因農民生活貧困、無力購瓦,另一方面或許風多關係。對岸在兩峰懷抱處,亦間有一二人家,鑿田成梯形,承泉水,映苗碧綠可見。
“行行重行行”,天已入冥,摸索行沙灘上,至二十一時即留沙岸上露營。上弦月已升空,踏月赴水濱洗濯,掠過波面的夜風,特別涼爽。大家一群一群地展臥具於輕軟的沙面上,仰視弓月,細談著本日行軍中的聞見,不甚繁響的江流,如細嚶著催眠曲,不久即把人們都送入甜蜜夢鄉。
5月8日
因傳出今日可到渡江點的訊息,大家都興奮地從甜蜜的睡眠中睫著惺忪的睡眼爬起來。在大地只作魚肚白的溼潤曉氣中,據沙堆上進了早餐,即匆遽的起行。天明繞過一個小村莊,江流將崖石刷成峭壁,路改繞右側大山上行,早日又放出炎威,大家又汗流氣促了。以後或山脊或沙灘約三四十里,又上一峻峭的高山,因已接近目的地,大家還是不休息地拖著兩隻疲酸的腿前進。十三時過魯車渡,有船一隻,×團即留此過江。我們又登數百米的小山,於是大家歡呼了,隨著許多手所指向的遼遠前方,錯亂山峰夾峙的低處,有明徹的一條白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