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澄清,知道是他們兩個人串合了做弄他的。到了這個時候,憑你蘇青青的臉皮再厚些兒,也由不得滿面上漲得通紅,低下頭去。辛修甫又大聲問道:“你以前和我講的話兒是怎麼講的,如今又怎麼平空的變起卦來,這是個什麼道理?”蘇青青聽了,頓了一頓,一時回答不出,只好低著個頭,嘿然不語。辛修甫冷笑道:“你裝聾做啞的,難道罷了不成?”
蘇青青到了這個時候,明知道事情已經決裂,心上便定了主意,挽一挽頭髮,跨下床來對著辛修甫道:“辛老,耐末也勿要動氣,聽倪好好裡搭耐說。格件事體是倪自家勿好,對耐勿起。故歇事體已經弄到仔實梗格樣式,也勿必再去說俚。格辰光倪搭耐兩家頭格閒話,賽過勿曾說,黑板浪寫白字,揩脫。下轉耐肯照應倪格,請到倪小地方去坐坐,請請客,碰碰和,繃繃倪場面,格是再好勿有。耐真正勿肯照應倪格,倪也叫嘸說法。不過格個辰光,端午節要到快哉,倪末探脫仔牌子預備嫁人,勿做生意,故歇再要掛仔牌子做起生意來,格末真正尷尬頭。”
說到這裡,章秋谷不覺喝一聲採道:“好得狠!這幾句話兒,真是說得道地──”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早被蘇青青一把拉住了道:“耐到好格,倪搭耐咦嘸撥啥冤家,啥事體耐要搭倪實梗混俏?倪末總算上仔耐格當哉,耐倒底打算那哼?”說著,又走到辛修甫身畔,握著他的手,親親切切的說道:“辛老,倪末總算上仔別人家格當,對耐勿起。耐也勿作興格噓!耐自家想想看,阿有點心浪意勿過?上海灘浪好好裡格人家人,上別人當格多熬來浪,勿要說啥堂子裡向格倌人哉。倪老實搭耐說仔,故歇辰光倪就懊悔勿轉格哉。不過嫁人是嫁人,要好是要好,嫁人格事體勿成功,倪兩家頭要好是嘸啥勿成功嘛。”
辛修甫起先只說蘇青青一定要扭結固結的和他不肯開交,預備著許多決絕的話兒,要燥燥他的脾。不想蘇青青不等他開口,先自大大方方的講出這樣一番說話來,心上也暗暗的贊他,倒不好再說什麼。如今又聽了這幾句話兒,只覺得心上非但並不恨他,倒像覺得自己真個有些不是的一般。推開了蘇青青的手,微微笑道:“算了罷,不用再提了。我們從此不提今天的事情。”蘇青青回過身來,指著秋谷,把金蓮在地下一頓道:“才是耐勿好!”秋谷不去理會他的話兒,卻對著他把一個大指一伸道:“真正利害,不愧是個頭等名角!”
蘇青青想了一想,倒笑起來,口中說道:“唔篤格兩個人,直頭是少有出見格,阿有啥兩家頭串通仔合著一隻靴子。”蘇青青說到這裡,面上也紅了一紅,頓住了口不說下去。章秋谷和辛修甫聽了,都笑起來。秋谷笑著走過去,拍一拍蘇青青的肩頭道:“這樣說起來,你這個靴子定是內城定造的上等京靴了。”蘇青青聽了,忍不住“撲嗤”一笑。自此以後,蘇青青要嫁辛修甫的這件事兒,雖然被這位章秋谷平空打散,辛修甫同著章秋谷兩個卻依然在他院中走動。
一言表過不提。只說章秋谷在上海住了幾天,把滙豐銀行裡頭的存款,果然一古腦兒提了出來,回到常熟去,存在一個大昌當鋪裡頭。把家事佈置了一番,便又到上海來。原來辛修甫見章秋谷到了上海,便再三再四的邀他仍到書局裡頭去,章秋谷便也答應。此番再到上海,卻和以前在上海的時候大不相同,陸麗娟和梁綠珠都不知到那裡去了,習鑿齒再到襄陽,桓司馬重來灞水,搖落江潭之柳,淒涼湘水之波,狠有些兒滄海桑田的感慨。更兼看著自己這般境遇,樁萱凋謝,朋舊銷沉,十年湖海之遊,一霎邯鄲之夢,司勳落魄,阮籍猖狂,感身世之無聊,撫頭顱之如許,便不知不覺的鬱鬱不樂,黯然神傷。
就是這樣的過了幾個月。忽然東方小松從廣東解餉回來,一到上海,便先去看章秋谷。章秋谷見了方小松,不覺心中大喜。良朋久別,知己重逢,自然有一番款曲。兩個人暢敘了十多天。方小松見秋谷鬱郁不快,懷著一肚子的牢騷,便勸他同到廣東去頑一趟。秋谷也為著廣東地方是個最先通商的口岸,又是南洋群島的門戶,本來心上狠想去遊歷一趟。聽了方小松邀他同去,心上十分高興,便一口答應。又和辛修甫說了要告幾個月假到廣東去。辛修甫挽留不住,只得由他自去。章秋谷又薦了貢春樹暫時代理書局裡頭的事情,自己便同著方小松到廣東來。
到了廣東地方,休息了幾天,方小松備酒和他接風。席間的陪客除了幾個同鄉候補官之外,有一個實缺潮州府知府程梅谷程太守,現充法政學堂監督,是個進士出身,和方小松是極要好的朋友。久已聽得方小松說起這位章秋谷先生的大名,和秋谷談得十分合式。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