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那不是說給人家聽的漂亮話,是向黨向父母捧出一顆心呵。但當了幹部,聽說了這樣一些事後,我感到沒多大意思了。作為一個軍人,我今後也不會當懦夫,再寫遺書時,我將首先寫出我的希望,我的憂心!
我希望有一本書,敞開來寫這場戰爭。戰士們的英雄很感人,應該大書特書,但僅此不足以反映戰爭的全貌,更應寫他們埋藏在心底的悄悄話兒,他們的思索,他們心上與身上的沉重負荷,這樣你才能寫出對我們軍隊長遠建設有益的書。
但你瞭解不到這些,你聽到的將更多的是豪言壯語,還有兩軍陣前的激戰場景……有好多作家來過,但過後杳無聲息,也許他們只瞭解到別人寫過的,或對別人沒寫過的又只好知難而退,你又何必冒這風險呢,何況你是領導上派來的……
文學,不應見風使舵
………陳知建(副師長)
我原來也以為,現在人們誰關心你老山呀,講打仗,誰聽呀?1986年上級叫我帶英模報告團上北京,使我改變了這個看法。
在首都體育場給一萬多人做報告,報告後八個英雄繞場一週,人們瘋了一般,歡呼、鼓掌、握手、獻花,整整一個小時,我什麼也看不見,只看見手臂、鮮花和眼淚!我們每個英雄手都腫了,兩個胳膊都酸了,體育場的椅子踩壞了五十多把。工作人員說,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場面。我們提出掏錢賠椅子。他們說,情有可原,這種情況下踩壞了椅子我們心裡高興,不用賠了!
有許多感人的場面。
在一個工廠,八個英雄,有幾個是斷胳膊少腿的,互相攙扶著站在一位烈屬老媽媽面前,唱了一首《獻給媽媽的歌》表示慰問,唱的人好高興,搖頭晃腦,胸前獎章叮啷噹啷的。突然,大廳裡“轟”地一聲,像一陣風颳來。原來是大家都哭了,連拍電視的後來也對我說,他什麼也沒拍下來,哭得一身抖,鏡頭也拿不穩。
不是說,哭就有了教育效果。前些年,咱們手舉紅寶書的時候,也常聽到過這樣的鬨堂的齊聲大哭,裡面有真有假,出於什麼動機的都有。這回,我敢說,人們是真的動了情,不是圖政治表現。我有體會,我從來不哭,但那回鼻子一酸,眼淚嘩嘩往外漫,只有躲一邊去。當然,也不是說哭了才算動了真情。有的老頭老太,拄個棍,站在凜冽地寒風中,久久地看著人們和我們告別,雪花飄滿了他們的肩頭,沒人動一動,他們沒有哭,也沒有上前來和我們打一聲招呼,但他們眼睛裡有比淚水更深沉的東西。
在一個工藝廠報告後參觀。有一個金手鐲,上頭鑲了幾十顆珠寶,據說價值幾十萬元。史光柱看不見,主人叫他摸,又給他帶上,小史搖著手腕笑了。全車間幾百人齊聲喊:送給他,送給他!當然我們不敢要。但那一陣陣呼喊我聽得出,是出自工人內心的真誠。
為什麼人們這麼歡迎我們?首先是我們的幾位英雄的事蹟確實動人。單是張胖子(指另一位領隊副師長張又俠)對他們的簡略介紹已經叫大家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了:
………這位叫秦國富,打老山的排長。他的“運氣”好,調到哪個部隊哪個部隊打仗,如今他身上還留著30幾塊彈片。這次來,在機場通不過安全門,只有把他請到內室作特別檢查,當他脫了衣服露出身上的傷痕,當檢查器在每個傷痕上都“嘟嘟”叫時,檢查員的眼睛都潮溼了……
………他叫周京牧,白族,守衛扣林山的“九顆鋼釘”班班長。他們班打退了敵人一個加強連的11次進攻,斃敵35名,他身負重傷,已經給抬到烈士堆裡。掩埋時,有人發現他還有點氣,又被救活了。他高中畢業,已被一個藝術學校錄取,但他選擇了參軍。大家聽完他的報告後,如有興趣,可以歡迎這位本可以成為一個歌唱家的戰鬥英雄高唱一曲……
………他叫史光柱,大家在電視裡可能見過了。他是老山首攻團一個小鬼班班長,全班都十八歲,他最大,不過也是十八,比班上的“老二”大三天。他說,大三天我也是老大,要死我先死,要傷我先傷!戰鬥中,他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一摸,摸到了掉出來的眼球,但他還是沒有中斷代替已經犧牲的排長的指揮職責,直到戰鬥勝利。他現在學會了盲文,學會了寫詩,已經有兩本詩集出版了。昨天他給一個來信慰問的姑娘回了一首詩,我(張胖子)向他建議,詩,可不能隨便給姑娘寄呀!……
還有海水乾、安忠文、陳洪遠……一個比一個奇特。
但他們的報告力避奇特,不作驚人語,也沒有什麼豪言壯語。有幾個人是高中生,講的是高考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