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國親人的理解也是我心中的長號與戰鼓。
從貴州遵義來了一對老年夫妻,他們的兒子犧牲了。見到廖錫隆師長時,他們第一句話問的是:“我們兒子立功了嗎?”廖答:“立了”!其實沒立。老倆口笑了,雖然笑得很苦,但這笑容就象在我心上刻了一刀似的。老倆口到兒子墳前,揀了塊石頭,回去了。廖師長把他們送了很遠,又派組織科長送到車站,給買了票又另三百元作路費。
XX團一個戰士,負了重傷,在昆明住院時家鄉來了一位姑娘看望他。戰士沒錢,連津貼帶補助一月只25元。姑娘每天只在街上吃一碗素米線,直到三個月後這戰士痊癒。後來他們結了婚。
1984年8月,各地大學生組織“振興中華旅遊考察團”來到者陰山,上級叫我帶他們上山。他們男男女女,穿牛仔褲,高跟鞋,一路歡歡騰騰。到了主峰,一下子莊嚴起來了。猝不及防的戰士們也傻了,都“唉喲唉喲!”不知道該上前迎接還是趕緊躲藏。因為他們一個個都穿的短褲,長褲也磨得只剩了半截,破爛不堪,風吹來,有的屁股都露出來了。加上他們頭髮老長,鬍子拉渣,赤膊上流著汙黝黝的汗水。女大學生們流露出驚恐的眼神看著我,好象說:“你把我們領到什麼人跟前來了?”幸好,指導員機靈,抓了頂鋼盔扣在頭上,向考察團長敬了個軍禮:“報告團長,XX團5連正在加修工事,請指示!”女大學生們“嗚哇”一聲哭了,主動上前抓住戰士們的手:“同志,你們辛苦了!”戰士們一個個後退:“不辛苦,不辛苦,等我穿好衣服哆!”
連隊要給客人備飯,大學生們非要吃壓縮餅乾不可。後來和戰士們開始交談、照相。女大學生要給戰士縫補,拉他們簽名、合影,戰士們都不好意思。
6時上山,到晚11時離開,大學生們不願走,但我們怕他們萬一遇上敵人炮擊,堅決請他們當晚下山。
下山一路,我再沒聽到他們嘻哈打笑,每個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不斷重複幾句話:“真沒想到!”“真了不起!”“令我們終生難忘!”
女大學生戴華,給我送了一個書籤。說:“我是個學生,送不起別的,只有這……”書籤上翱翔一隻搏擊長空的鷹。這禮物我視為珍寶,決不是別的意思,而是這禮物代表著同代人對我和我的戰友們的理解。
我後來也給她寄去了一塊彈片,一張越幣。我寫道:“感謝你對前線戰士的理解!那隻鷹將永遠在我們陣地上空翱翔,告訴我們人民的期望和鼓勵,也帶給了我一條長流不息的詩河……”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理解我們。四川資中籍戰士李大輝,排雷犧牲。他父母是退休工人,原叫他回去頂替,他把頂替名額讓給了妹妹。未婚妻有意見,和他吹了。作戰期間,他父親去世,哥哥來信要他分擔安葬費二百元,他把煙斷了,到死時積攢了一百元。我們在清理遺物時發現他哥哥的信和這一百元錢,才明白別人打仗拼命抽菸,他卻把煙斷了的原因。後來他母親和他哥哥來隊,為分配一千元撫卹金他哥大鬧,提出要分五百元……全連人聽了都很寒心。
瀋陽來了個李教授
………普友福(師醫院院長)
李教授60多歲了,他是聽英模報告得知老山這地區溼氣大,戰士長期住貓耳洞,風溼病、面板病很普遍才主動請求到我們師來治病的。他帶來了幾種外用藥,一試果然見效。
他來的第一天,聽我講起前線作戰,救護的艱苦情況,非常感動,從懷裡掏出了介紹信,說:“院長,我原來只想送幾副藥,告訴他們用法就走,現在我決定留你這兒當戰士了,請收下我吧!要看我沒用,你再叫我走。”老教授站起來給我敬了個舉手禮。我說:“老教授,我早就久仰大名了,我不敢說收下你,請受我一拜,收下我當徒弟吧!”我向他三鞠躬。
軍區衛生部和我們軍師首長都聞訊趕來看他,他更感動。不久,他把帶來的一個高徒打發回去了。我不理解,問他:“老教授,就身邊有個年輕人不是方便得多麼?”他說:“不瞞你,我已教了她幾手,還有幾手我在學院都沒露過,我不傳外人,只傳給你這個解放軍。”我說:“我要給你拜師費,要重謝你。”他生氣了:“那我就不傳了。我要你報酬幹啥?我只要你好好為你部隊治病,也濟世救民,醫德為上,不計錢財。”
他先帶我在駐地附近治病。在華寧,一個多年偏癱病人,他給紮了針,吃了藥,病人自己走回去了。一個地區公安處長,多年胳臂抬不起,他一針紮好了。他每到一地,病人半夜開始排隊,有爬著,抬著來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