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侄兒倒不是想往壞處揣摩平原君,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侄兒的後輩。只是如今傳言亂紛紛的,平原君這宴設的實在蹊蹺,若是沒些說法誰也不會信。您是宗室族長,望重德高,您說我們這些侄兒孫兒不來請您拿主意還能找誰?”
“聽說朝廷要集緇縷,怕是……”
角落裡也不知是誰輕聲嘟囔了一句,雖然沒說完,卻把趙譚沒好意思說出來的話補全了。剩下的那些權貴們又是一陣點頭。
趙造向說話那人瞥了一眼,重重的吭了一聲才道:“集緇縷的事老夫知道,也不單單張手向宗室要,國境之內的豪富誰也跑不了。怎麼,別人都規規矩矩,反倒是你們有話要說?”
“憑啥!”
趙造一句反問登時激起了一個長高個憤然,他脖子一梗,一邊左右亂掃的在人群裡找著幫腔的“盟友”,一邊怒氣衝衝的說道,
“先王讓我們在封邑內採食其半,這日子過的本來就苦,平原君不知道體恤,反而又集什麼緇縷。八哥,老三,你們也別裝那沒事人,也跟六叔說說,這日子還他娘是人過的麼,擺場酒都湊不齊樂舞,甭說外人瞧不起,咱自己臉上都臊得慌。六叔,你也別說我只知道奢娛,這是君子之儀,宗室臉面。見微可知著,他國人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得說大趙如何窘迫,連宗室都顧不上了。如今到處都在傳秦國人要打大趙的主意,平原君連點輕重都不懂,十多萬兵馬扔到北邊天天廢糧食,噢,鬧了半天就是來嚼咱們的啊!”
這些話趙造越聽越惱,啪的一巴掌拍在榻上,勃然怒道:“混賬東西!憑啥?就憑你們是大趙子孫,食的是大趙封邑!你說你們一個個的,啊,不是公子公孫就是累世勳貴,天天不為家國著想,就想著玩樂。還臉面,如今大趙四處窘境,家國若是沒了,你們哪裡來的君子之儀,宗室臉面?”
趙譚事不關己的看著這爺倆鬥嘴,見那人還在梗著脖子,反倒心安了,他們這次來雖然沒有具體商量,不過不用商量也肯定有人會跳出來唱黑臉,倒用不著他去找罵,果不其然,那人被趙造一通罵,氣勢反而更盛了,倆眼一瞪,嗓門足足比趙造高了八階。
“他趙勝還知道大趙四處窘境?照我說如今他正得意著哪。外頭都說秦國人要丟了韓魏一門心思來打大趙,這還不是他趙勝自作聰明去幫韓魏惹出來的?噢,他惹出了事還不肯丟掉北邊的功勞,合著窟窿都讓咱們來填!還他娘設宴,老子不去!你們都聽著,誰要敢去賠這個笑臉,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胡鬧!胡鬧!趙正,你,你,你給老夫滾出去!”
趙造這回是真氣著了,眉毛鬍子的一起亂顫,“嗵嗵嗵嗵”在榻上一陣猛怕,踢開左側那個早已嚇得花容失色的婢女就要下來打趙正。趙正反正是槓上了,杵在那裡腰板兒挺得更直,滿是一副隨便你打的架勢。
趙正是不怕,別人卻不能不顧這個臉,見他把自己心裡話都說出來了,連忙見好就收,七手八腳的往上一擁,亂哄哄的一陣勸,又是“六叔六爺消消氣,”又是“趙正還不來賠不是”,半天工夫將趙正推到了人群之外,這才勉勉強強算是把趙造勸回了榻上。
趙造半晌才算喘勻了氣兒,閉著眼嗨嗨的搖了半天頭,這才心煩不已的說道:“你們也別當老夫真糊塗,老夫還能不知道你們今天來是要借大旗?哼哼哼,說起來平原君輕重不分老夫也看不過眼,可你們看看你們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唉,大趙不幸,列位先君顏面算是丟盡啦,唉……”
趙譚可不是趙正那樣的愣頭青,一聽趙造話裡有門兒,連忙低聲下氣的賠笑附和道:“諾諾諾,六叔消消氣。侄兒們也只是想勸勸平原君,您別聽趙正在那裡瞎扯。”
遠處的趙正一聽趙譚罵上了自己,剛才的氣還沒消呢,新火兒卻接著又拱了出來,眼皮一翻剛要開腔,旁邊早有七八隻大手在他身上連肩帶腰的亂拍了起來。趙譚哪有功夫理會他?頭一不回的向趙造笑道:
“可侄兒們就算想說,這話說出來終究還是輕了些,還得六叔您老人家這個族長才能壓得住陣不是。平原君要是連您的話也不聽,這相邦怕是也當到頭了。”
這些話趙譚本以為必然把趙造拍的舒服無比,誰想趙造聽了卻恨恨的“哼”了一聲,頓時把趙譚弄了個一頭霧水,不敢再說下去了。
趙造見趙譚不吭聲了,思忖片刻卻轉了口:“我說你們這是從哪裡聽來的傳言?”
“怕是,怕是,秦國人為禍亂大趙人心造的謠吧……”
謠傳謠傳,那就是大家聽到的話開頭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