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存放文房用具的几案前取來了筆墨和乾淨的細絹,就在馮夷不明所以的注視之下文不加點的伏案疾了起來。
“臣弟趙勝雖與君王同出一脈,亦知君臣之定是為家國根本,社稷安穩之道。驚聞君王絕嗣之事,臣不勝驚然。然普定之初忽憶昔rì孟嘗詢父之舉。是時田文言于靖郭君曰:‘子之子為何?’靖郭君曰:‘為孫。’文又曰:‘孫之孫為何?’君曰:‘為玄孫。’文又曰:‘玄孫之孫為何?’君曰:‘不能知也。’其後田文所辯極多,臣唯記其言曰:‘今君又尚厚積餘藏,yù以遺所不知何人。’今思此言,不勝唏噓。家國傳承之事彷如靖郭積厚財遺不可知之人,實為笑也。
君王有嗣,五世後不知其名。君王無嗣,五世後亦不知其名,雖有己嗣他嗣之別,因不知其名,又有何別?經國者雖言後嗣,實為當世謀,當世而衰又何言後嗣?君王絕嗣之事雖為大。然相較目下經國之重亦為小。君王無嗣亦為君王,何需律及後嗣之事。當以目下之事為重,是為當世之謀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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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昔rì曾奏於君王。當世唯列國征戰、家國安民兩事而已。有此,無嗣亦興;無此,有嗣亦亡。臣奉君命經略河間是為當世謀,亦為後嗣謀,事已急矣,若箭矢待發,無可回也。臣不及謀於餘事,唯望君王以臣昔奏之事為重,暫勿以嗣字為念。
誠此切切,頓拜。”
趙勝的信幾天之後已經擺在了趙何的御案之上,趙何低低地垂著頭上下看了幾遍,,茫然地抬起了頭來,蒼白的嘴唇不住的發著抖,一直聲音發乾的重複著“有此,無嗣亦興;無此,有嗣亦亡。”
半晌之後,也不知趙何是悟到了什麼還是更加茫然了,定定地望著大殿門口的目光已經完全呆滯。站在他一旁跟著看信的趙造一邊看一邊撇嘴,不經意的一抬眼,忽然看見趙何這幅表情,不由得皺了皺眉,抬頭對站在趙何另一邊的吳廣道:
“吳太僕,趙勝玩的這叫什麼?什麼叫絕嗣的事不如眼下的事重要?這不就是擺明了威脅咱們大王麼。他又說什麼知道大王絕嗣了,又說什麼當下的事比絕嗣的事更為重要。這叫什麼意思?噢,大王絕嗣了,權柄又在他的手上,他有機會取而代之,得意是不是?”
吳廣一陣皺眉,忍了許久終於微微怒道:“上柱國還請慎言,平原君說的這些難道有錯麼,這難道不是秉公之心?”
趙造沒想到吳廣會這樣說話,愣了一愣才嘿然笑道:“什麼錯不錯的?什麼秉公之心?到這時候了吳太僕居然還往好上去想。您也不想想平原君為什麼上來就提大王絕嗣的事?這不擺明了告訴大王他已經知道了這事兒,早就有了準備,大王別想繳了他的權麼?後頭說的這些話倒是冠冕堂皇,可難不成還能蓋住他知道大王絕嗣這層意思?再說了,平原君要是當真忠君,為何不自卸權柄以證清白?嘿嘿,不是老夫說他,他連這麼句話都不敢提,吳太僕居然還敢替他說話。”
“你!眼下當務之急你我又不是不知,緊緊抓住尚且不知能不能成事,若是放了手卻必然會功敗垂成,今後大趙再也難尋機會,這時候平原君能退麼?”
如果不是發生了趙何絕嗣這件事,吳廣是怎麼也看不上趙造的,他一直以來都很看好趙勝,覺著他必然能重興趙國,而且擺在面前這封信也確實說到他心裡去了,可是趙造說的也沒錯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這封信字裡行間看似透著真意,但誰又能說趙勝一定不是借這個藉口拒絕交出權柄以謀君位呢。
吳廣說得理不直氣不壯,可趙造的理兒卻是足足的,沒等吳廣說完便急忙打斷他的話說道:
“如今跟先前不一樣,成不成事那也是他的功勞,難不成吳太僕還指望他再將功勞推到大王身上?老夫看這事兒也沒必要說那麼多沒用的,說來說去大王絕嗣的事至少在咱們和平原君之間都已經不是秘密,看平原君的意思,要想讓他自己交出權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既然他明刀明槍了,咱們害怕什麼明刀明槍?
大王,有件事原先臣害怕說出來大王要說臣挑撥,如今麼,臣不說也不行了。上次平原君奉命北征的時候曾經抓過一個胡人。那個胡人也不知是不是餓暈了眼,居然將平原君錯看成了先王,撲通撲通的磕了好幾個頭不說,還把平原君叫做‘撐犁孤塗’……”
“你說什麼!”
“撐犁孤塗”這四個字頓時驚著了趙何,他猛然一陣哆嗦,可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