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月以後,我從一家書店出來,沿著附近一條空蕩蕩的街道走,一個女人一頭撞在我身上。她有些意外地大叫了一聲,然後站在那裡向四處張望著。
她根本沒有看見我。
絲毫也沒有。
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她是個盲人。可是幾乎是同時,我已經意識到不是這麼回事。她只是看不見我。我在她面前已經完全成為一個隱形人了。我呆呆地站在那裡,她仍在發狂似的四處尋覓著,接著便匆匆離去了,一邊走一邊繼續回頭張望,尋找著不知藏匿在何處的隱形冒犯者。
我完全驚呆了,不知該如何反應。我考慮了一會兒,目光在大街上掃視了一遍,想再找個什麼人試試。在大約一個街區遠的地方,我看到汽車站上坐著一個無家可歸的窮人,便匆匆趕上前去。他留著濃密的鬍子,身披一件骯髒的外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大街對面的一座建築物。我舔了舔嘴唇,慢慢地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開始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他的目光始終沒有轉移到我身上。
我停住了腳步,“喂。”我說。
沒有迴音。
我在他耳邊重重地拍了拍手。
他毫無反應。
我往他肩膀上用力推了一把。
他吃驚地站起來,大聲嚷嚷著,發瘋似的四處尋找著。
他同樣看不見我。
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他們又回來了!”他狂亂地嚎叫著跑到了大街上,漸漸離我遠去了。
我沉重地坐在長凳上。
我們已經發展到了第二個階段。
這種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是某個晚上突然發生了一場變化,還是經歷了漸變的過程,逐漸從公眾視線中消失的?
一輛汽車開過來了。司機沒有看見坐在長凳上的我。汽車沒有停。
我意識到,我們完全自由了。甚至那些強加在我們身上的各種限制現在也毫無用處了。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可是我不能確定是否應該告訴別人。我不能肯定自己希望大家都知道。我有一種感覺,這樣做會使我們變回到從前,現在我們所做的一切,我們的革命和發展,都會被大家志個一乾二淨,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我們會剋制不住地利用自己的隱形,去跟人們玩一些毫無意義的遊戲。
此外我不得不承認,擁有絕對自由的前景使我感到了害怕。
我不敢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展翅飛翔,我不相信自己。
更談不上相信別人。
我們有權擁有這種未經許可的自主權嗎?
我走進喬的房間,還是不能確定自己該說些什麼,不能肯定是否應該告訴他們一些事情。約翰、比爾和唐已經不在了,但是感謝上帝,菲利普還在家吃午餐。其他人圍在起居室裡,聊天,看雜誌,看電視。
我必須跟大家談一談。我決心已定。但是我打算(用低調處理,不大肆張揚)儘可能說得比較婉轉一些。
“我不想嚇唬在座的各位,”我說,“可是我剛剛從書店出來時,撞到了一個女人身上,她居然沒有看我。”
保羅從他正在讀的一份《時報》上抬起頭竊笑著,“內幕大揭秘。”
“不,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的是,她根本看不見我。不是她不想注意我。她的目光能穿過我,看到我後邊的東西。”我環視了一週,神經質地清了清嗓育,“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的狀況正在變得……越來越糟?詹姆斯曾經說過一次,我們可能會成為隱形超人,能做空中取物等一類事情。你們不覺得我們現在就能辦到嗎?也許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了這種狀況?”大家對我的話回答以沉默。菲利普看上去極其不安。
我把我在那位無家可歸者身上所做的實驗也告訴了他們。
“我也注意到了一些變化,”皮特低聲說,“不過我什麼也不想說。我以為這只是我自己的想象,但是自從我們消滅了那些有錢有勢的傢伙之後,事情就變得有些兩樣了。”
湯米直視著菲利普,“這是不是那種逐漸積累起來的疾病?
我們得了這種病嗎?“
菲利普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我也注意到了。我只是不想說罷了,怕嚇著你們。”
瑪利坐在長沙發上,緊緊握著吉姆的手。電視上正在播放一條廣告,那是一種新上市的衛生巾。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大街上時,我好像有一種被人從籠子裡放出來,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