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官兵眼中的世界正在崩塌。
這一年,我始終相信,自己進行的是一項填補出版空白的工作。從這個角度講,本書為讀者提供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視角。
後記:那時候的人,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 四
本書正文的全部內容,均來自姥爺的口述,他沒有任何藉助,儘管我提供了一些散亂的材料和地圖,對他似乎幫助不大。也正因此,難免個別地方與史實略有出入,敬請讀者諒解。
然而幾乎所有看過初稿的朋友,無不欽佩老先生的記憶力, 這些數量不小的六十幾年前的名字,從職務轉換、軍銜變化到籍貫甚至家屬來歷,在他數起來有如談論眼下的親友,為什麼他忘不掉?
由於開工時還不熟悉錄音筆的使用,幾次導致檔案丟失, 好在姥爺比我有耐心,讓我驚訝的是重新再講,有些細節不但措辭一致,連口氣都是似曾相識。
從一九四八年二十歲被俘至今已經六十二年了,可否這樣假設,姥爺的內心世界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那五年?這是他八十二年人生中最具色彩的五年,對他來說,他的人生到二十歲就結束了,後面的人生是否都是虛幻的?
不然,他怎麼記得這樣清晰?
採訪工作是到夏天基本結束的,要特別感謝陳景華,他是個大學生,大部分的錄音檔案都是由他敲成文字的,我給他的原則是,除了語氣詞,所有的對話都要敲出來。進入文字整理階段後,既要保留姥爺個人的敘述風格,還要考慮書面語言的規則,同時還要對一些細節反覆認證、完善、加工,粗算起來, 讀者現在看到的版本應該是第七稿、第八稿。
很巧合,去年底國家首次大規模從大學生中徵兵,陳景華報名去了南方某部,或許這就是他參與本項工作後的收益吧。
編輯工作進行到後期,我不斷收集書中人物後來命運的資訊,廖耀湘、李濤、李定一、駱鴻武、邱鍾嶽……這些曾經生龍活虎的身影,六十多年前迅速煙消雲散後,老人就再也沒有聽過他們的訊息,尋找他們的命運資訊,在我感覺就像在幫助歷史還給老人一個願。我甚至查到了邱鍾嶽在臺北的宅電,打過去,號碼已經停用。姥爺說,那就是不在了,當時我差不多是最小的,現在還能在的,不會有幾個了。
從牛年正月初六開工,到虎年正月初十收工,這項進行了
一年零四天的工作,遠遠超出了通常的編輯力量投入,能持續
興奮如此,深感此書儘管記錄的是一部個人史,更是對整整一
代人的紀念,愈發增加對人生命運難以琢磨、難以把握的敬畏,
一年來經常聞聽諸多同輩與我進行著同樣的歷史搶救性工作,
出版業的同行多年前就在倡導口述史的出版,我的加入,或可
以為還原歷史的畫像新增一根線條。
去年春天,剛剛出版《槍桿子》的張正隆先生來沈,我在飯桌上把姥爺的故事講給他,他一再感嘆這是個好題材,並希望有機會去拜訪老先生,並在《槍桿子》的扉頁上題寫:黃耀武老先生,你是為中華民族立下殊勳的人,祝您高壽。晚輩張正隆。
以平民的角度記錄歷史,對我是一個開端,很希望各位朋
友幫我提供素材,因為很多歷史真像正在一天天離我們而去。文中註釋,並非出自權威,皆來自本人力所能及掌握的材
料,不確之處,敬請讀者包涵。
快收工時,我對姥爺說還需要個序言,有必要跟讀者交代
一下為什麼要出這樣一本書。姥爺說,我想說的,都說完了。
似乎也沒有適合的專家或學者來做這件事,作為策劃,同時也
作為編輯,遂記述如上,是為後記。
二○一○年二月二十三日於瀋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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