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有罵,反而得到嘉勉;不但沒有受到處分,反而更被信任,把宋希癲的部隊也歸了他。而且“澤及妻孥”,竟要派專機把他的家屬送到臺灣去。他那時還不知道蔣紛紛把一些文武大員的家眷弄到臺灣,不過是要使他們多一番感激,也多留一個顧慮,不得不拼死為他效忠到底而已。實則其時蔣已決上,要使陳克非和羅廣文為胡宗南的部隊打掩護,只是不露聲色。
對於十八兵團的李振,蔣介石又有乃一番處置。
李振自十二月六日撤抵川北綿陽後,七日下午,接到胡宗南的參謀長羅列的電話說:“胡先生請你來成都談談,研究今後的行動問題。”李當晚趕到“綏署”,胡宗南對他說:“總統在成都,特別召見你。現在他還有事,過一會我派車送你去。”
下午八點多鐘,李振被送到了北校場,下車後,便有人來問清了官階名姓,然後引進接待室。那人又問:“李司令官隨身帶有什麼武器?我們為了表示對總統的尊敬。凡是和總統見面的人,都不能帶武器和佩劍之類,有的話,請你先放在這裡。”李振在這種一一盤查的情況下,覺得有一種肅殺之氣,就告訴對方他沒帶什麼武器。一切手續辦妥之後,那人進去了,不久之後再出來告訴李振:“總統馬上就來。”
過了一會,蔣介石出來了,帶著睏倦的神情,對李振說:“你來了,好,坐下,坐下。”然後問李兵團的駐地,人數和裝備的情況。待李一一報告後,又說:“趕快找胡主任補充。你這個部隊過去打得很好,官兵都很勇敢,這種精神要保持下去。現在敵人很猖狂,其實沒有什麼,完全是我們高階將領不爭氣。腐化墮落。中國古兵法早就告訴我們,強兵在將。我不怕敵人,敵人就怕我。我們當一個將領,應該有不成功,便成仁,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大無畏精神。你要好好地同全體官兵說清楚,要好好地鼓勵官兵,我們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只要大家同心同德,群策群力,反攻復國是很容易的。你們很快就要向西昌集中:西昌是我們最後的復興基地,這個地方很重要。我們要用這個地方來對付敵人,收復失地,你到了那裡,要據險堅守,好好的把民眾組織起來,共同對付敵人。如果敵人重兵來犯,不要同敵人膠著戀戰,要部隊互相掩護,逐步向雲南、緬甸邊界轉移。利用中緬交界地帶,打下根基,等候時機。美蘇交惡甚深,他們是勢不兩立的,戰爭一觸即發。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就是我們反攻復國的時候。我們身為高階將領,要時時刻刻告訴官兵,失地不復,軍人之恥。上不能安慰先總理在天之靈,下無以對全國同胞。你回去要好好督飭部屬,準備行動。你還有什麼事沒有?你近來同餘總司令(指餘漢謀)透過信沒有?他現在在海南島,你知道嗎?”蔣的話講罷,“召見”也就結束了。
從蔣的這些話裡面,可以看出兩點:(一)歸胡宗南指揮的主力,決定撤往西昌,頂不住時再撤向滇緬邊境。(二)蔣估計第三次世界大戰有爆發的可能,而他的“反攻復國”的希望就在於此。至於別的話,都不過是巫婆的符咒,尤其那套“古兵法”,對他自己就行不通:“強兵在將”,就他自己看,至少他這個“將”是很了不起的了,為什麼他的部屬又不“強”?他這個“將”如此之“強”又為何無補於崩潰?他口口聲聲“我不怕敵,敵即。怕我”,若是他不怕“敵”,他有“大無畏精神”,為什麼常常還未到危險關頭,他自己便身為百僚之先,逃之惟恐不速?
李振回到“綏署”後,即把經過告訴了胡宗南和羅列,他們的反應是苦笑中帶著喜悅,隨即在地圖上和蔣的指示對照了一番,並扼要地給李振介紹了當前的形勢。胡宗南並拍李振的肩膀說:“裁宏(李振的號)兄,領袖很器重你,知道你性情剛直,為人忠誠。在黨國危急存亡的時候,特別召見你,當面付託重任,希望你不要辜負領袖的培植和期望!”胡宗南也和蔣一樣,拼命向李振灌迷湯。
李振與胡宗南和羅列談過之後,當天深夜乘車趕返綿陽。他在歸途中,思前想後,心潮起伏,若是在一兩年前,蔣介石“特別召見”,或者會使他受寵若驚;但此時此際卻使他感到:蔣介石只剩下幾個殘缺不全的部隊,且彼此爾虞我詐,離心離德,士無鬥志,即使能逃到西昌和雲南的死角去,又能有什麼作為?而身為最高統帥的人,竟然還在故作姿態,徒託空言,妄想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反攻復國”,豈不是白日做夢?面對這種情勢,到底怎麼辦呢?再跟著蔣介石走嗎?那要走到何處去?若是不再跟他走,那又怎麼辦?這些問題,都在李振的腦海翻騰。
而另外一些事情,也來到李振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