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危險的樹海。
「……做了最糟的心理準備也要來找他,這個孩子就這麼重要嗎。」
揹著純也,透一個人自言自語般說著,聲音低得幾乎完全聽不到。
「啊?」
「我是說怎麼樣也無所謂。反正我就是發生了什麼,也不會有人覺得難過的。」
純也問,這次得到了清晰的宣告——伴著冰冷的、厭世的微笑而吐出來的言語。
「混蛋!」
純也不假思索地一個巴掌打了過去。透被打得呆住了,不自覺地用手壓著被打的臉頰。
「就是開玩笑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我會難過的啊。如果你發生了什麼,我會哭的。會為你難過的人這裡就有一個在!或者還是說,我沒這個資格嗎?」
純也後悔著一時衝動下對他出了手,想要去摸一摸透那紅腫起來的臉頰,但伸過去的手被粗暴地打掉了。仔細看去,透的眼瞳裡燃燒著怒火。
「你少獨斷專行!那你自己又怎麼樣?你是個勇敢的騎士,所以就算一個人也要救出那個孩子,即使知道也許就這樣再也回不來了?
你不要自己為我的事情而難過,那就是我為你難過就根本無所謂?你是想說你不想自己哭,我的話就沒關係是不是?這種獨斷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允許!」
「……咦?那個……」
面對以激烈的口吻責備著自己的透,純也卻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他以很不符合此時氣氛的呆兮兮的聲音反問,「……你說,難過……?如果我有個什麼的話,你、你會為我哭嗎?」
聽到純也半信半疑地、囁囁地問出口的話語的時候,透的臉立刻被紅潮籠罩了,瞬間就漲得比被打了的掌印還要紅。
「誰、誰會為了你啊!」
「可是剛才,你——」
「羅嗦,那只是一種措辭而已。總之我才不是為了在這種中途半端的地方回頭才來的。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要看到最後!」
斬釘截鐵地丟下這麼一句話,透就搶先大步踏進了樹海。
「喂,你等一下。我知道了啦!」
純也慌忙追在他身後,死了說服他的心。
為了不讓自己也變成一具白骨,他們慎重地在樹幹上刻出標記前進著。
每年進行的對自殺者的遺體的搜尋中,都會發現十幾具屍體,其中損傷得相當厲害、無法確認身份的超過七成。因此附近的村子中的亂墳崗總是不夠用的。
好像是被那種靈威一樣的感覺壓倒了,兩人沉默地向前走著。在得知了那些事實之後,樹海更是給人以不祥的感覺。
根本不知樹齡的樹木茂密地生長著,枝葉重重地絡合在一起,遮住了眩目的陽光。雖然是在盛夏,但空氣卻飄蕩著寒意,瘋長著的野草更讓氣氛產生了沉澱一般的感覺。
風搖晃著樹梢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人的聲音一樣;樹蔭和草葉之間似乎就有著沒有實體的影子在凝視著自己。陷入這樣的錯覺中,連汗流過脖子和脊背的感觸都會引發出被誰摸了一樣的戰慄。
但是這裡有透——自己想守護的人在,所以才忍耐住了吧。
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說不定已經為似乎無論走到哪裡都永遠延續下去的同樣的景色而焦躁起來,魯莽地跑了起來。當輸給自己心中的恐懼與瘋狂的時候,黃泉的入口就向著自己敞開了。
既然他堅持要一起去,那麼純也就一定要挺身守護他。
想要救出達矢,這的確是事實。但自己也覺得,如果會因此讓透遭遇到危險的話,那麼自己一定會毫不迷惑地以自身來代替他。
生命是隻有一次的,如果說誰都會為了一個人而將它交託出去的話,那麼對於這個不親近他人、保持著孤高的男人,我是會自己將生命獻上去的吧。
純也仰望著那悠然存在的山巔,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不二」之山。「注:『富士』與『不二』發音相同。」那以雪與雲覆蓋著身體,每次看到時都改變著模樣的靈峰,不知道她是在拒絕,還是在向你招手,以那謎一樣的美誘惑著人們。而她的山麓那廣闊的樹海也是如此。甜美的誘惑中存在著相同程度的危險,這一點人類也是一樣的。
「……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困惑於自己的心情的純也嘆了一口氣。
◇ ◇ ◇
無法確定方位與距離,只能依靠古代的繪圖磕磕絆絆地行走著,如今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吧。
目測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