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
我轉頭,計程車已經開走了。站在黑暗的衚衕裡,我不由得覺得好笑,從口袋裡掏出潘子之前給我的鑰匙,來到鐵門之前,吸了一口氣,開啟。
整幢小洋房沒有任何燈光,我走進院子,看到三叔的盆栽。因為有園丁打理,盆栽長得非常好,凌亂地四處擺著。三叔平時用來喝茶的放在院子中間。
這裡就是三叔平時生活的地方。我在這裡待過幾天,沒有想到,這一次回來,來的還是這個地方。
我沒有立即進屋,因為我不知道進去能幹什麼。我不想在這樣的子夜,在這樣的房子裡徘徊。不知道為什麼,接下來的生活讓我很抗拒,能晚一點開始,就晚一點開始吧。
坐到了茶椅上,我裹緊了衣服,看著夜空,一動不動,一直到了天亮。
是每天到這裡的園丁吵醒了我。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張臉正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東家,回來了?怎麼睡在這兒?”
“何叔?”我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立即意識到不對,馬上改口道,“老何,這麼早就來了?”
“快回房裡去吧,天冷,東家。”老何說道。
我點頭,看了看屋內,小時工還沒來,三叔這裡每天都會有小時工打掃,但是隻限於三樓,二樓和一樓是放貨的地方。
搞古物的人大多不喜歡特別乾淨和現代的裝潢設計,一般賣古董的都喜歡把所有的東西凌亂地擺著,這是為了滿足顧客的心態,因為在凌亂的古董中挑選貨物,會給人更放心的感覺。很多地區性的古董鋪子,都喜歡把古董亂丟在地上賣,也是一樣的道理。要是做得和什麼首飾店一樣,找些穿小西裝的營業員,反而顯得不專業了。
其實,要是所有人都懂古董也就算了,事實是,真正古董的收藏家太少了。做這一行,我們每年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完全不懂的假內行。這些買東西的人,特別在乎感覺。
我繞過這些古董,經過幾道門禁來到三樓。一樓的東西都不值錢,二樓有保險櫃,東西稍微好點。真正的好東西,不開張的時候都放在三叔三樓的密室裡。三樓門禁看著破破爛爛,其實都是鎢鋼的,用的是三叔找的老鎖匠設計的鎖,機關都在牆裡面,一般人除非拿炸藥轟,否則根本打不開。
三樓是個大套間。三叔是個很會享受但是並不外露的人,他對於很多現代的玩樂都沒興趣。這個大套間裡所有的紅木東西都非常昂貴,但是相比這些,我更喜歡柔軟的沙發,所以我知道,既然要在這裡住相當長的時間,我肯定得添點東西。
其實上次在這裡住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三叔其實活的挺苦逼的,像他這樣年輕的時候經歷太多,享受得太多的人,什麼女人、財富、地位對他都已經完全沒有吸引力了。他的整個房間裡,傢俱、字畫、文房四寶等各種玩物看著很多,其實你拉開他的抽屜就會發現,幾乎所有的抽屜都是空的,而且有一些薄薄的灰塵。
這說明這些抽屜從傢俱買來到現在,就從來沒有放過東西。
沒有生活。
一個單身的老男人,除了自己盤口的一些東西:賬本、茶杯、茶葉,再就是很多用來裝飾的古書。書倒都是貨真價實的古書,但看得出來,三叔基本就沒有翻過。在他房間裡能找到的最多的,就是各種過期的報紙。
這個地方,對於他來說太大了,他沒有那麼多的能把這些抽屜都填滿。
我從西沙回來之後,對這裡進行過徹底的搜刮,所以我知道感興趣的東西在什麼地方。三叔當年調查考古的檔案基本沒有什麼用處,但我還是打算再看一遍,只是不是現在。
我坐到他的書桌前面,他的書桌上就一盞檯燈,一個香爐,一部電話和一些紙筆。和我走之前一模一樣。
稍微像樣點的,是一臺電腦,但是是一臺很老式的電腦,顯示器只有十五寸,三叔平時用它來打紙牌遊戲和看一些電子的賬本。他不會用電腦,只會用滑鼠做一些簡單的操作,裡面的系統也是最初裝的Windows 2000,沒有網絡卡,完全不能上網。
我閉了閉眼睛,想感覺一下自己是不是能睡著。雖然感覺有些疲倦,但是也許是這段時間密集的下地活動讓我已經習慣了這樣高強度的疲勞,我完全沒有任何睡意。
我拿出手機,給所有人都發了一條我已經到達的簡訊,之後深吸了一口氣,忽然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難道三叔每天也都是這樣,在這張桌子後面胡思亂想嗎?
難怪他會那麼糾結,如果他窮得連水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