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記得我昨天囑咐過你的話?在這麼敏感的時刻你還要進入那種地方?”
“那裡也不算什麼禁地。”
“你為什麼要過去?那裡陰氣極盛寒氣逼靈,不是一般的冥府亡靈能承受住的。”
齊姝琴沉聲道:“簡薇經常進去。”
陸郎中怔了下,他慢慢坐下來,剛才的急切慢慢褪去,半晌他輕道:“你先坐。”
他長吁一口陰氣,揉了揉額角。齊姝琴說:“郎中閣下,您是不是後悔當初讓我留在這裡了?或許送我回去……”陸郎中豎起手掌示意她不要說了,“讓你當組長的決定是我和緝尚書、尚書令閣下一致透過的,審驗二部交出了你的半程評價,完全夠格。訪靈臺那邊也沒異動。你不要因為緝尚書目前的遭遇就胡思亂想。”
“我來之前,首都組雖然效率低,但至少很完整。”
“出不來效率,要什麼完整,早晚得拆掉。本來都有這個打算了。”陸郎中冷道,“冥府不是白養工作靈的地方。”
他再度示意齊姝琴不要多言,“事情已經開啟了,我不妨直接告訴你——我也是剛剛得知的,訪靈臺對緝尚書的調查是從一年前開始的,那時候你還沒有來。這個調查是由一系列來源不明的舉報信所導致的,信中所述事實清晰並列有各種證據,舉報者匿名。但能刺探到這麼多緝尚書的機密,用頭髮想都知道是誰做的——”他停下來,看著齊姝琴,“你知道裴清淺去哪裡了嗎?”
齊姝琴心頭沉沉的,“她還沒回來。我們一直在聯絡她——”
“她暫時不會回來了。”陸郎中苦笑,“我們所有的靈——包括尚書令閣下和訪靈臺那邊,包括緝尚書和我,也包括你,都被她玩了。”
“什麼意思?”齊姝琴的靈心跳動劇烈。
“你知道推倒緝尚書的那些舉報信為何來源不明嗎?”陸郎中輕嘆,“因為那是從陽間發過來的。”目光炯炯,只盯著齊姝琴。
她腦袋一暈,“是哪家……?哪家和裴清淺湊到一起了?”
“不是齊家。”陸郎中很乾脆,齊姝琴微微松心,“那……是湛家嗎?”
陸郎中搖頭,齊姝琴驚懼了,“最有資格做這事的是湛家,如果不是湛家而是別家做這種事情,那麼玄黃界……”她忽然站起來,“應家。”
陸郎中慢慢點頭,齊姝琴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軟綿綿的坐回去,“清淺,最終利用了玄黃家幫她報仇?”
“如果緝尚書的所有罪名都屬實,那麼裴清淺想方設法這麼做,我也不能說她是錯誤的。”陸郎中很乾脆,“她的事你可以不管了。但有件事和你直接相關,我想這就是你那天去齊家,卻在外面讓湛家人給接走的原因——我已經打聽到了,應家策動這件事,齊家是知情的,但齊家從未跟湛家說過。”
齊姝琴閉上眼,她明白了,全明白了。
“那麼是應家插手了冥府的事,他們肯定不會告訴湛家,但和湛家有姻親關係的齊家知情卻並未告知,而且是故意不告訴。”齊姝琴喃喃道。
陸郎中說:“對,所以湛家現在要反攻。你知道湛家現任掌門從小就不是個吃素的。她吃了盟友的虧,會連本帶利討回來,何況全冥府都知道她是監管者的入室弟子。這一局勝負難料。陽間的事我管不著,但最最讓我惋惜的是,你被捲了進去。湛家人那天把你帶走,是希望你重生吧?他們的場面話說的一定很好聽,但他們的根本目的呢?齊家現在的態度和狀況無法再讓湛家滿意了,策動齊家更換掌門及繼承人是湛家必然要做的事。齊家從沒有女子接位的先例,你上去誰都不服,何況多年來你一直被齊掌門打壓,齊家人骨子裡就瞧不起你。湛家請你回去無非就是讓你做個墊腳石,因為第一,你是齊唸佛的長女,是最適合主持一場和平變動的領導者;第二,你是齊音然的侄孫女,和湛家有姻親關係自然好說話;第三,你有不堪回首的過去,你是女孩子,你翻不出什麼風浪,到了一定時候,湛家物色好合適人選,讓你下去也很容易。”
“閣下!”齊姝琴喊了聲,她從沒想過素來雷厲風行言簡意賅的陸郎中竟會說出這麼一大通話來。
陸郎中平靜道:“齊姝琴,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前面的路到底是如何走的。我恐怕沒有能力讓你留下。但我希望從今往後,任何一步,你都能走好。”
齊姝琴呆呆不語,陸郎中起身,修長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齊姝琴終於忍不住流淚,“閣下,為什麼我一直追求不到一個嶄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