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的謹園佔地五畝許,仿效蘇州滄浪亭而建,又不完全照搬格式。園中有半畝方塘,有以太湖石堆砌的大型假山,重巖復嶺,翠竹叢生,還有我心相映亭高踞山頂,掩隱於怪石嶙峋之間。與滄浪亭不同的是假山的腹部藏著一個大溶洞,人工溶洞造得如真的一般,也是鬼斧神工。從溶洞裡出來便是九曲橋,橋下是一尾尾紅魚。無論是亭子前,還是山上,洞裡,不是繁花似錦,就是古木參天,或者小泉幽幽,人在園中走,彷彿是在畫中游。
四個年輕人有說有笑的,沒了玉貞在旁邊,晉秀從容多惡劣。他繼承自羅家的修長身材彷彿從來沒有這麼偉岸過,有意無意的,他陪在阿綾的身邊,一邊不忘照顧靜靜流水一般的阿紈。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他更鐘情於兩姐妹之中的阿綾。雙胞胎連著心,晉月就在旁邊一邊打趣,一邊說笑。不覺一行人行走在九曲橋。
“呀,羅四哥,這兒的魚真大真美呀!”
阿綾舉著方繡著如意梅花的手帕站在欄杆旁逗著魚,那魚兒也不怕生,紛紛朝那錦帕游來,躍躍欲試的張開嘴等著餵食,阿綾急了,直叫道:
“魚食呢,魚食呢?”
阿紈笑道:“你這般叫,難道魚食會自己出來麼?”
可巧晉秀的身上也沒有魚食,偏偏阿綾是個直腸子沒機心的,失望之情沒有掩飾的就流於言表。
這時候,晉雪,胖乎乎的小寶貝由媽領著,過來了,她的人在走著,眼睛卻在盯著水池裡的魚。
“四哥,還不快去,六妹這兒,準有魚食。”晉月提醒道。
“可不是麼?六妹一定會有的。“晉秀一邊責怪自己忙中出錯,一邊高聲叫道:
“六妹,雪兒!”
古怪的都統
就在晉秀一行人順利的和雪兒會合,又順利的取到魚食,嬉笑忙亂成一團的時候。阿紈聽到一陣飛揚的笛音。這笛音宛如寒梅傲立冬雪,又直直的破入天際。再聽下去,又隱含著思念古故人之意,聽著,聽著,阿紈的腳步動了,不覺向那笛音尋去。
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左右是花草繁茂,穿過一個月洞門便是一個小小的庭院,庭院裡無甚建築,只有修篁幾竹。過了這個庭院,有一扇門半開半閉著,阿紈頗躊躇地,可還是推開了那扇門。
笛音越來越清晰了,阿紈穿過花廊,又越過小步橋,那笛音轉為低徊纏綿,阿紈聽了,不覺想起些“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的句子,不覺有些臉紅。可是強烈的好奇心,使她忘卻了規矩,沒留神,她一步跨入了秋曛堂的天井。
一個修長挺拔的漢子,倚在廊柱旁,對著一池春水,吹得入神。
阿紈的心忽然狂跳不已,這個漢子,雖然沒有穿戎裝,可是,恐怕化成了灰,阿紈也認得,正是羅家的二公子,瑞叔叔營裡的都統羅晉元。
她心裡想著,沒留神,一腳踩到地上的石子,這些微的響動,引起了羅晉元軍人的敏感,“嘀,”笛聲止了。
羅晉元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個不速之客,似乎並沒有因為阿紈的美麗而動容,相反的,他皺了皺眉,他已經記不起這個姑娘了,他已經忘記了杭州城門的邂逅。
這令阿紈失望,可是她並沒有退縮,反而勇敢的迎著羅晉元的目光,很優美的行了個宮禮,然後笑著說:
“羅都統,對不起,我失禮了。可是您的笛聲太優美了,讓我的腳步無法不挪動著,追尋。”
羅晉元的嘴角現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哦,你懂音律?那麼你知道我在吹什麼?”
阿紈的臉紅了,她背過身去,“您在思慕心中的戀人,這個戀人也許近在咫尺,也許遠在天涯,但是,你們不能在一起,您的笛聲中充滿了惆悵。”
羅晉元驚異的眼光在眸子中一閃,旋而消失了。他的語氣和緩多了:
“你是誰?”
阿紈抑制不住的委屈,可是轉過身來的她依然大方得體:
“二公子,您不認識我了麼,那天,鳳山門外,您和瑞叔叔賽馬……”
“哦,你是織造府的大小姐,紈小姐。”
這話讓阿紈稍稍彌補了失意。至少他沒有把她和妹妹認錯。
“正是。阿紈不懂事,冒昧闖進您的居所,請您見諒。”
羅晉元終於從迴廊裡出來,走到阿紈身邊,他並不回答阿紈的話。只是很突兀的問:
“你父親呢?他也來了麼?”
“不,他沒有來。這次是蒙府上的夫人邀請,四少爺接我們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