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午宴正是歡送李善慶返回女真的,好不豪華熱鬧!前來出席酒宴的,上至當今天子,下至王公大臣,規格最高。酒器用的是金質九龍公道杯。酒饌之珍美,女真使節生平目中所未曾睹。尤其是那美酒,乃是採深山幽谷中的仙草所製成的曲藥所醞,那酒味雖醴泉甘露的滋味有所不及。女真使節原本豪飲,酒好主人又熱情,便開量洪飲。手舉一盞,一口而盡。
吃到興頭上,侍者上來一大盤“水晶膾”,這“水晶膾”就是生魚片,片片切得薄如紙,亮如雪,晶瑩剔透如水晶,蘸醋、醬或芥末來吃,極其鮮美。女真人慣吃生食,見了如此精美的生魚片,大喜。忙忙夾來配著酒吃,呷得太急,反嗆出來,噴了一桌,嗆得淚涕俱流。
在侍者拭桌之際,童貫斟酒另敬了三位女真使節,徽宗端著酒盞,領著三位女真使節,走出宴會大廳,來到金明池岸,一邊喝酒,一邊欣賞“金池夜雨”,此乃 “開封八景”之一。
李善慶觀之極為感慨:
“東京樓臺錦繡,人物繁華,正是龍虎風雲之地。自渡過渤海,上得岸來,沿途所見,地廣人稠,屋宇整齊,民眾勤勞,大宋真是花錦世界!”
“請您把貴國的珍奇道來聽聽,我也好飽飽耳福。”
“女真尚無國號,不成其為國家。女真酋長阿骨打向天祚帝請賜國號,冊封為帝,與大契丹約為兄弟之國。為此女真契丹雙方互遣使節不下十餘次。最終天祚帝冊封完顏阿骨打為《東懷國至聖至明皇帝》,謀臣楊樸以儀物不全用天子之制,又東懷國乃小邦懷其德之義,仍無冊為兄之文,阿骨打大怒,鞭其來使。如此久拖不決。”李善慶順問徽宗,“陛下覺得冊封什麼國號為妥?”
徽宗可是位大儒者,大道師,他看了看手中的金盞,望了望眼前的燈火通明的金明池,未曾費神苦思,便脫口而出:
“大金作為女真人的國號如何?”
“大金作為國號,的確很絕。我回去一定轉稟阿骨打。”
那張噴髒的酒桌,早已收拾乾淨,並重新擺上酒饌。徽宗領著他們回來,又是一陣大敬酒。賓主欣然暢飲之際,只聽得歌妓們八音齊奏,音調清和,仿如置身仙境,眾人抬頭望去,只見三套官服抬上,徽宗起立授予三位女真使節官職。
隨之,歌舞慶賀。歌妓們唱了許多歌曲:《夢華東京》、《不夜之都》、《宣和贊》、《俊俏女》,皆是麗詞豔曲。李師師唱了首舊歌《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卻最為動人。宴會將至尾聲,主持要三位北地客人點一曲壓軸戲,不期他們不約而同地點了李師師唱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這次李師師更是唱得全場掌聲雷動,彩聲喧天。店主生怕酒樓震垮,站在一旁擔心不已。高俅看著李師師,的確光豔照人,懊悔得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睛:
“以前看她,容顏不過平平。自從她被皇上幸過了,卻這般光豔照人起來。是她容顏改了,還是我的眼睛變了?”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一節 花兒著露
想到這裡,只見崔念月雜在歌妓叢中痴痴望著他,期盼他丟個眼色過去。崔念月是高麗人,因仰慕大宋文明富庶,居留東京。平心而論,崔念月生得十分豐美。李師師不過有那麼點俊俏。作為歌妓,崔念月的歌聲婉轉悠遠,富有異域風情,且發聲氣量充足,用情深切。李師師的歌聲,不過有那麼點清脆。鬼知道:是何種力量,消溶了崔念月的魅力?頃刻高俅嫖崔念月的興趣完全消失了。昨日的老相好,今夜只有眉來,沒有眼去。
御筵散去,高俅徑直回到府中。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不覺睡著了。次日醒來,聽見有人在庭院中說話,張耳聽時,是他新納的小妾與婢女說道:
“昨日見這些花兒都打蔫了,我還以為它們全都凋謝了,沒想到今日卻這般鮮豔。”
婢女回言道:
“花兒吃飽了露水,就會變得鮮豔。”
高俅推開一妾,起來看時,只見窗外的花兒,昨日午後低垂蔫萎,今日在晶瑩的露水的滋潤下,開得格外豔麗。心想:
“我看李師師與以往不同,正如我看這花兒。徽宗的寵幸,就是她的露水。女人受寵,正如花兒著露,她李師師如何不變得那樣光豔照人?我作為臣子,要風風光光,關鍵也是要獲得皇帝的寵用,做妓為臣之道,實出一理。妓女獻色,臣子獻寶。”
時各地競獻奇珍異寶運至京師,臣僚們各自搜覓古物器玩,絡繹進獻皇帝,此風自崇寧年間,設應奉局,置花石綱起,愈演愈烈。各地的進獻土產風物,有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