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支開了媳婦。
於是,金李二人低聲地談了起來。互相埋怨著,互相解釋著,互相打強心劑,互相遞寬心丸兒。老李告訴金兆楓,他知道劉經理濟南辦事處的地址,連電話號碼都知道;他們以前只是公對公地打過幾次交道,私下裡沒有共過事兒。最後,二人約定,明天由老李不停地給濟南打電話,什麼時候找到人什麼時候算,接通了以後埋怨他不辭而別不夠意思就行了,別驚著他,然後,倆人趕緊買火車票直殺濟南。
不大不小的貪慾實屬非份。商海有情也無情,沒碰過水就敢下海,早晚得被折在海灘上。這次遭遇改變了金兆楓的人生軌跡,讓他一輩子都刻骨銘心。這是後話不提。
垂頭耷腦的金兆楓逛蕩到家,見過家人以後回到自己的屋子。不吃不喝,徹夜未眠。
……
次日,辦公室成了他的休息室。整整一上午,《人民日報》蓋著臉,歪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好一個甜美的睡眠。可誰能想得到,眼睛睡了,耳朵還醒著。中午,同事們都上食堂吃飯了,他起來喝了些水。下午是上午的翻版,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姿勢,同樣的意識狀態。等啊等啊,老李的電話始終沒來。他快瘋了。他像平靜的河水下面狂湧的暗流,雖然五內如麻,外表還要裝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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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班的時候,一直在市裡開會的處長回來了。處長的工作作風一貫很嚴謹,年底就該離休了。金兆楓剛來的時候,處長還是副處長。經過幾年的無悔等待,終於把原來的處長熬到了歲數回了家。在金兆楓的潛意識裡,處長有資格當領導,因為他把自己從一個只知書本的學生一直帶到現在這個樣子。
第一章風花雪月 (10)我才是流氓
進了辦公室,處長的臉簡直像是大雨的前兆一般,陰沉的。他猛地拉開蓋在金兆楓臉上的報紙。令他吃驚的是,對方的眼睛裡並沒有睡意。“當著別人我都不說你。你今天怎麼回事兒?不知道別的同事對你有什麼反映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一泡狗屎似的攤在那兒。像你這樣,怎麼當領導啊!”他的態度蠻橫,簡直像是在申斥自己的兒子。他是愛護眼前的小金的,他清楚,這孩子聰明好學又肯幹,將來的成就必定遠遠超過自己;小金會接自己的班當上處長,他絕對不允許這個可愛的年輕人因為工作上的失誤而在不經意間提前斷送了似錦的前程。
“出了點兒事,是我自己的事。對不起,是我錯了。”金兆楓並無意辯解。
“怎麼今天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因為什麼呀?我聽聽。”
“不好說。您也別問了。我先走了,明兒見。”金兆楓從沙發上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走出了辦公室。
他來到離家很近的一家餐廳,想用二鍋頭梳理一下無名的愁緒。天安門事件以後的北京外地人很少,餐廳裡的食客也比平時少了許多。他的酒量極好。平時,除了大家聚會,他絕少一個人獨自喝酒。菜成了擺設,酒倒下去得挺快。濃烈的酒在他的胸腔裡形成了一個氣團,一股難以發洩的悶氣。喝啊喝啊喝啊,把酒送進嘴的動作幾乎成了慣性。一瓶酒乾沒了,筷子還沒動。
“姑娘,勞您駕,幫我再拿一瓶兒來。”他向女招待申請的時候全無醉意。
“好咧,大哥。”隨著一聲清脆的川音,沒過多一會兒,桌子上就有了一瓶新的。“我幫您開啟吧。”川女子擰開酒瓶蓋兒,幫金兆楓倒上了一杯。“您真能喝。我們就喜歡您這樣的常客,又有酒量又有修養。按你們北京話怎麼說來的?噢對了,爺們兒。大哥,您就真爺們兒。”她真誠地笑著,率真的表情和語氣裡不帶半點兒諂媚。
他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好了許多,還對川女子笑了幾聲。
接著喝。
喝吧。時間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無關緊要的事了。
虎黑子叼著煙帶幾個人走進了餐廳。他一眼就看見了金兆楓。“真不多見呀,兄弟。怎麼一個人喝上啦?難得。咱一塊兒吧?”他虛意地讓著金兆楓。其實他知道,金兆楓是不會和他周圍的這些人同桌的。
“不用。”他接過虎黑子遞過來的煙。“喝你們的吧。”
“得哩兄弟,慢慢兒喝著。那我就不陪你了。哪天咱們約約,我就愛跟你聊,特長學問。”他帶著人走到離金兆楓很遠的一張桌子旁坐下。
“虎哥,剛才那大哥怎不給您面兒啊?哪區的他是?夠不懂事兒的。”虎黑子桌上的一個小崽兒想拍他的馬屁。
“Cao你媽!”虎黑子使勁兒點著小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