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的人心目中的英雄,但是,寒山重。這一切,卻更助長了你的氣焰,更方便了逞達你淫惡的目的,寒山重.你兩手血腥,你滿心汙穢,你一腦子權勢,你全身是銅臭,寒山重,我正未見過真正的壞人是什麼樣子,現在,我見到了,真的見到了,看得我心碎,看得我恨我自己……”
寒山重靜靜的聽著。就像靜靜的聽著一首優美的七言律詩,面孔上沒有任何表情。隱隱的,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半晌,夢憶柔啜泣著,喘息著,淚如泉湧。
寒山重凝視著她,目光不動,這凝視是如此堅定而深刻,像是這麼望著她,已有一千年,一萬年那麼長久了。
“說完了?”寒山重終於自唇縫口進出這幾個字。
夢憶柔拭去淚水,而新的淚水又再流淌,她哽咽著,痛恨的道:
“為了你,我不顧一切要與你同生死,為了你,我對任何向我表示愛慕的人施以冷眼,我離開娘一個人孤孤單單,跟你東奔西蕩,我不怕別人的閒言閒語,與你形影相伴,但是……你……你竟是如此喪盡良心,竟是如此喜新厭舊,又如此暴戾乖張,啊……你……你!”
搖搖頭,有一聲無聲的嘆喟,寒山重輕輕站了起來,淡淡的道:
“我原是天涯浪跡,有如水草浮萍,我原是孤僻單伶,獨來獨往,我本就心如虎狼,兇殘狠毒,我本就城府深沉,奸滑狡詐,我一無所長,一無所是,浪蕩江湖十餘年,沾的是滿手血腥,刀口打滾了十餘年,背的是千百人命,我原不該有家室之想,原不該有連心之累,或者,你方才說的全是對的,我,寒山重,向你鄭重致歉,為自己的卑鄙下流抱撼,為自己的喜新厭舊抱撼,當然,更為自己非份的,痴心妄想娶你為妻抱撼,好在一切仍不算太晚,我們都來得及彼此分開,最使我欣慰的,我,仍然還你一個冰清玉潔的身子。”
夢憶柔直挺挺的站在那裡,面色灰敗,身軀仍不停的抖索,她看著寒山重,目光裡充滿了絕望與不可言喻的悲傷,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她懷疑眼前的事情只是個噩夢,但是,她知道這是真的,這是在現實的空間所發生的一絲不假的事。
寒山重向她微微抱拳,依舊微笑著:
“夢姑娘,可以早些休息了,明早,寒山重將派遣司馬長雄專程護送姑娘轉回五臺山,日後,若有任何差遣,尚請不吝一紙相示,寒山重將會厚顏效勞。”
說完了話,他轉身向那扇窗戶行去,去得那麼堅決而穩定,去得那麼無牽無掛,像把所有的過去一手揮掉,揮掉?當然,至少夢憶柔已覺得在這剎那間一切俱已成空,一切俱已消散,滿腦的空白,滿眼的虛渺,與那無窮無盡的黑暗,於是,黑暗向她迎來,她失足跌入黑暗,深不見底。
寒山重正要躍出視窗,身後一聲沉悶的物體倒地聲已那麼錐心迴腸的傳了過來,他霍然轉視,夢憶柔,那美豔而俏麗的人兒已暈絕在地,一臉的灰白,滿嘴滿襟吐出的鮮血:
心腔一陣絞痛,寒山重用力吸了一口氣,那麼迅速的將夢憶柔抱了起來,天啊,似抱著一塊冰冷的石頭!
寒山重急忙一探她的心脈鼻息,竟是這麼幽然一絲,寒山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知道,悲憤攻心,再不施救,只怕就會晚了。
如果晚了?寒山重熱淚盈眶,雙手起落如飛,在夢憶柔全身穴道關節拍打不息,湊上嘴唇,一口口氣息渡到夢憶柔嘴裡,夢憶柔的血染沾在她的唇上、臉上,更染在他的心上。
良久,這生死界上的片刻,這過去與未來的一剎那。
靜靜的,靜靜的……
夢憶柔的嘴角微微抽搐著.密而濃的睫毛輕輕抖動,終於,老天啊,她終於緩緩的睜外了眼睛,那足可使寒山重失去生存意志的眼睛!
寒山重俯視著她,她仰視著寒山重,那麼熟穩的,陌生的,親切的,迢遙的.那麼不可分的,不能分的,不捨分的凝注著,像永恆停頓在此刻。像千萬時光倒流。像所有的世界歸寂於一粟。
夢憶柔失去血色的嘴唇蠕動,吐不出一個字,寒山重的眼圈兒紅生生的,淚珠兒直在眼眶裡打轉,一人的血,流在兩顆心上。
淚,又自夢憶柔的大眼睛裡垂落。她掙扎了半晌,聲音輕細若來自九幽:
“沒有走,你?”
寒山重沉重的搖搖頭,低低的道:
“沒有。”
夢憶柔嘆息了─聲,似在瀝血:
“剛才像是一場噩夢。”
寒山重閉閉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