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短暫的笑了一下:“二叔,我記不得我小時候的事了。”
如果是吳三省這麼問吳邪,吳邪這麼回的話,那肯定就是真的一個大耳光子扇上去了,但是吳二白不是吳三省,他聽了吳邪這話,明明知道吳邪話裡的意思,卻還要裝作不知道。他從來都沒意識到,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大侄子,一直圍繞在他身邊的孩子,彷彿昨天還是怏怏的躺在床上求他給他講故事,但是眨個眼,就長成眼前這個高挑,利落的年輕人,再也沒了人求他給他講故事,手下的面板也不是那麼幼嫩且嬌氣的,變成了這麼富有彈性,緊繃的觸感。眼睛裡的光芒也是要命的刺眼,他站在這麼一雙眼睛前面,忍不住想,怎麼他看我的目光變成了這樣?
吳二白放開吳邪的衣領,往後退了一步。
吳邪把自己的衣領收拾整齊了,低聲跟他二叔說:“二叔,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吳二白說,“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們瞞了這麼久,終究是沒瞞住。你是吳家的獨苗,我不能告訴你到底是什麼,因為我也說不清楚。同時,我身為你的……二叔,”他哽了一下,“我不能就這麼看著你在這潭水裡越進越深。你那天晚上鬧出來的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吳邪想了一下,說:“是因為張起靈?”
吳二白說:“對,就是因為他。吳邪,你不能跟他走的太近了。他那天晚上的行為的意思……他就差那個大喇叭在那裡喊現在他是你吳邪手下面的人。吳邪,你知道當張起靈的上頭人是什麼意思嗎?道上有兩隻狼,所以有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現在一隻狼在你的手下面,這就代表了這隻狼手下面的東西,無論是地盤,或者是人脈,都握在你手裡面。他們都在盯著你,等著那天張起靈不在你身邊了,上去咬死你。”
吳邪低下頭,笑了一下:“二叔,你的意思我懂。”
那天夜裡吳邪沒能進去,他覺得進去了也沒有意義了。箱子一定被運走了,他二叔是故意等在地下室裡的,這同時也說明頭髮精也不在裡面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摸黑走到床邊擰開臺燈,看見床頭櫃上躺著自己的錢包。
吳邪從桌子縫隙裡摸出來那張照片,二十年前的舊照片,當時照相機的畫素一定不怎麼好,照相現場又很昏暗,裡面的人物都是模糊朦朧的。他盯著照片看得久了,忽然覺得有點頭暈,眨個眼,就看見前面不遠處那棵大樹,有哭泣的聲音朦朦朧朧的傳過來。
吳邪顛著小短腿艱難的穿過那個矮矮的冬青樹叢,只覺得這個場景非常熟悉,卻什麼都沒想起來。大樹在冬青樹叢後面,他跑過去,只能聽到哭聲越來越大,卻見不到哭泣的人是誰。吳邪茫茫然站在那裡,環顧四周:“誰在那裡哭?你在哪兒?”
沒人回應他,反倒是哭聲越來越大。猛地就起風了,周圍樹木颯颯直響,吳邪站在原地轉圈圈,他很恐懼,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哭泣聲愈來愈大,跟樹葉晃動聲夾雜在一起,漸漸的變得扭曲。吳邪急出一身汗水,卻不敢往前邁一步。他握緊自己的拳頭,大口大口地喘氣,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他的頭髮全溼了,都是汗水洇溼的。
哭聲越來越扭曲,風聲越來越大,樹葉抖動聲越來越密集,吳邪仔細一辨認,那哪裡還是哭聲,已經變成了一個女人尖利著嗓子,撕心裂肺的笑聲。
他全身發抖,好像在這大風中站不穩了。周圍有了一股異香,吳邪戰戰兢兢的回頭看,一大團頭髮站在他身後,黑漆漆,亂糟糟的頭髮像是兩道緞綢,向吳邪席捲而來。
天哪!吳邪全身一抖,從夢中驚醒。他的腦門上全是冷汗,他剛才看著照片就這麼睡著了,做了那麼一個奇奇怪怪的夢。夢裡他站的那個地方,是他找到小花在哭的地方吧。
他抹了一把汗,剛把照片收起來,卻鬼使神差的看向自己的房門。球形的門把慢慢的轉了一圈,接著就是非常輕微的咔嚓一聲,鎖被人擰開了。
吳邪的手伸向枕頭下面,握住匕首的手柄。
門一下子被人推開,有人挾著一身寒氣走進來,寒風灌進,幾乎把房間裡的暖氣逼得無處遁形。進來的男人穿著一身及膝的黑色大衣,戴著帽子,進來後關上門,也不說別的,先把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放到一邊。
吳邪勉強能看出那人的五官,剛才還出現在他手裡的照片中:“小哥?你怎麼在這裡?”悶油瓶拿下自己的帽子,跟大衣放在一起:“我那裡有人監視。”
“黑瞎子的人?”
“另一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