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等待戰鬥結束。他聽見自己嘴裡漏出一個聲音來,倒暗暗吃了一驚:自己居然還出得了聲。亂紛紛的心裡,一方面嚇得心驚膽戰,一方面卻又恨恨地鄙薄自己。他簡直不能相信。雖說自己從來沒有打過仗,可是這副膿包相總未免……
砰!岩石碎片末子落在脖頸兒上,覺得有點癢癢。這槍打得也真兇,真惡。好象都是衝他打。旁邊每飛過一顆子彈,他身子自會不知不覺地一縮。體內水份一股腦兒都湧到面板上來了。下巴上,鼻尖上,汗水只管不斷往下滴,腦門上汗水則盡往眼睛裡鑽。這場小接觸才只打了二十來秒鐘,他就已經遍體溼透了。鎖骨上似乎箍上了一根鋼皮條,死死收緊,勒得他氣都透不過來。心在胸口狂跳,彷彿一顆拳頭在牆上亂搗。他覺得內急快要憋不住了,尿在身上可怎麼得了!他也顧不上別的,只能苦苦忍住,這樣足足熬了十秒鐘。“不能尿!不能尿!”
子彈嗖嗖地飛過,聲音真有說不出的清脆。
他得帶他們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可是他胳臂還護著腦袋,逢到有子彈在岩石上擦過,身子總還忍不住要打個閃縮。他聽見部下在後面互相吆喝,東一聲西一聲,各嚷各的。自己怎麼會嚇成這樣?真要不得。自己到底怎麼啦?這副德行,連自己都難以相信。一時間他眼前又出現了自己彎下腰去撿起少校那半截香菸的情景,似乎又觸到了那支香菸,內心一陣羞恐交集。他覺得他似乎什麼都聽得見:部下此刻正躲在巖塊後邊粗聲喘息,敵人在小林子裡此呼彼應,連山溝裡野草作響、蟋蟀歡快的叫聲,都如在耳邊。
砰砰!
背後李東直那個班還在零散射擊。
忽然敵人一連串子彈打在他面前巖塊上飛了出去,他趕緊把頭一低,縮緊了身子。石子石屑擦得他脖頸兒生疼。
李東直火力怎麼這麼弱?他心頭頓時燃起了強烈怒火,於是就悄悄地把槍從巖塊旁邊伸出去,一扣扳機。
可是槍沒有響,原來保險都還沒有開啟。他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有多危險,就猛一下子站起身來,推開保險,朝小林子裡一口氣打了三、四槍。
“往回撤,往回撤,”他大吼了一聲,“快快,起來起來!……都快撤回去!”
“快快,快起來跑!”儘管有子彈呼呼地在他身旁掠過,可是一旦挺起身來,幾顆子彈好象也就不算什麼了。
他就儘量找巖塊作掩護,一邊奔跑,一邊又大喝一聲:“往二班陣地上撤!”可是這吼叫聲音卻好象不是從他嗓子眼裡發出來的。
他轉身又是一陣射擊,以最快速度連連扣動扳機,一連五發子彈吐了出去,打完了卻呆呆地等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就聽見自己喊叫:“起來開火!集中火力射擊!”
班裡有些士兵爬起來開了火。
“快快,快跑!”
部下七零八落地爬了起來,氣也不吭地瞅了他一眼,就趕緊朝來路上那道石樑跑去。他們衝著小林子裡打了幾槍,扭頭一氣奔上二十來米,又停下來放上幾槍,這樣一路倉皇后撤,象一群又火又怕的野獸。
小林子裡又開火了,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有理會。他們個個都象發了狂似的,連跑帶打,就為一個目的——要到石樑後邊去,到了石樑後邊就安全了。
喘吁吁、氣呼呼,他們一個接一個爬過了石樑頂,都頹然倒在石樑腳下,身上汗奧得都發酸了。張豐成是最後到達。他在地上打了個滾,掙扎著跪了起來。很多人都在那裡射擊,李東直把他扶了起來。他們倆就在石樑背後蹲下。
張豐成氣呼呼地問:“咱們人都回來啦?”
李東直匆匆朝四下看了一眼。“好象都在這兒了。”
第五章 兵血滾燙(3)
他啐了一口唾沫。“咱們得馬上轉移,不然一會兒就讓他們包圍了。”
“都到齊了嗎?”
他面頰上擦破了長長一道皮,泥汙都嵌進了肉裡。汗水流過,象骯髒臉上掛著淚水,大夥兒都伏在石樑背後,你喊我嚷,又是惱火又是焦躁。
“少了哪一個沒有啊?”
“都到齊了。”不知是誰大聲回答。
開闊地那頭小林子裡沉寂了下來。偶爾才飛出一顆子彈,“嗖”地一地聲從他們頭頂上掠過。
“快轉移。”
李東直把頭探到石樑頂上,目光在前面開闊地上搜尋了一下,並沒有看到什麼。幾顆子彈接連衝他這兒打來,他趕緊把頭一低,那熱血奔騰的激動心情還沒有平靜下來。他不大相信撤到這裡就暫時不會有什麼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