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
就在這時,隔著疏密有致的竹簾子,外頭傳來了兩個丫鬟壓低了的交談聲。
“這天眼見著就要入秋了。怎麼還總是沒完沒了地落雨。”
話音裡,果真夾雜著雨水擊打地面的聲音,不知何時,竟又是下起了雨。
“往年不也是這般,只不過今年的雨水密了些。聽說是水龍王過境,所以才雨是吉兆呢!”
“胡說,哪個說是吉兆的?照我看,倒像是噩兆。你聽說了沒有,海棠院的荔枝姐姐,被活活給打死了!”
“她就是個丫鬟,這吉兆,自然也吉不到她身上去呀!我說的是咱們小姐的親事。”
內室裡謝姝寧原本閉上了的眼睛猛地睜開來,豎起了耳朵。
“你是說八小姐?”
“不然還有哪個?三房可不就只有這麼一位小姐。我前幾日去送茶,聽到太太在同江嬤嬤說話,話裡可說小姐要同國公府結親呢!成國公親自同六爺提的,可不是吉?”
聽到成國公三個字,謝姝寧唬了一跳,驀地坐起身來,手邊擱著的一串琉璃珠子“嘩啦”一聲從席子上滑到了地上。
外頭的聲音緊接著一靜。
謝姝寧屏住呼吸,不敢動彈。
“呀,別是八小姐醒了。”似是顧忌到內室裡的人,聲音壓得愈發低了,隨後便一點聲息也聽不到了。
過了會,有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八小姐可醒了?”
她時常夢魘,醒來總是心情沉鬱,有時還會大哭。宋氏擔心,所以她睡覺時,邊上必有人守著。這會桂媽媽問起,外頭一直守著的兩個丫鬟便忙道:“還未醒。”
話音落,她便聽到桂媽媽道:“小姐還睡著,不能進去擾她。”
這是在同誰說話?
疑惑間,她聽到女童的聲音,帶著江南那邊軟糯的音色,“娘,八小姐怎老不同我玩?”
既叫桂媽媽娘,那就只有綠濃了。
早先在延陵時,兩人年紀相仿,玩得極好。可自從來了京都,謝姝寧便幾乎再沒有同她說過話,更不必說玩了。桂媽媽想著,也覺得疑惑。綠濃如今雖然年紀還小,但再過一兩年,也就能做事了。誰都知道,將來綠濃一定是在謝姝寧的陪嫁丫鬟名單裡的。
桂媽媽就安慰女兒:“等你再長大些,便又能同小姐一道玩了。”
綠濃嘟噥了句:“當誰稀罕。”
“胡說些什麼!”桂媽媽斥她。
很快,腳步聲匆匆遠去。
聽著落雨聲,謝姝寧有些睡意上湧,卻又睡不安生。睜著朦朧的睡眼,她兀自思索起來。
因她年幼,許多事母親也好,旁人也好,都是不會同她說起的,更不必說先問過她的意思。因而她知道,那兩個丫鬟說的話,只怕是真的。暫且先不提旁的,既能明確說出成國公三個字來。就證明假不了。
而她,遠沒有到說親的年紀。
母親自然,就更不會來同她說那樣的事。
好在成國公只有兩個兒子,略一想便能知道她的婚約物件是哪位。世子燕淮早同溫雪蘿定了親,斷不會再跟她說親,剩下的就只有個跟她同歲的燕霖。
謝姝寧不禁頭疼。
她重生至今,從未想過未來的婚事。畢竟,離她長至豆蔻,也還足足有七八年呢,哪會這麼快就被定了親。
而且男方。竟然還是打死她也想不到的燕霖。
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究竟是如何牽扯到一塊的。成國公在打什麼主意?
這一刻。她突然有種白活一世的感覺。
母親為妾的命運被改變了,陳氏卻依舊有了孩子。原本混得風生水起的林姨娘,卻連個水花也沒有就成了廢人。有些事,變了;有些事。卻依舊沿著命定的軌跡緩緩前行。
而今,她卻又莫名其妙同燕霖有了親事。
經歷了前世林遠致的事,她早絕了成親的念頭。
她怕自己會尋一個像林遠致,像父親這樣的男人……
至於燕霖,謝姝寧撇了撇嘴。
若事情按照前世發展,燕霖此人根本就活不到能同她成親的年紀,就已經被燕淮給誅殺了。
很快,謝家三房同燕家有婚約一事,就在京裡悄然傳播開了。長房老太太知道後。很是驚訝,尋了謝二爺來問話,卻發現謝二爺早就已經知道。她不由氣惱,“怎地不同我說?”
謝二爺笑得恭敬,“母親息怒。這事本是六弟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