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抹過眼淚。
如今重活一世,沈老夫人待她如何,她也都不過是漠然處之。
沈意秐一直以才女自詡,整個院子裡不見繁花,四處皆是香草,鬱鬱蔥蔥,清幽已極,過院門的時候意穠抬頭看了眼,木質的匾額上寫著“汀洲”二字。
衝陽的兩扇菱花隔扇窗都開著,上面釘了淺碧色的茜紗,意穠在廊下就喚了一聲:“三姐姐。”
早有丫頭迎了出來,為她挑簾子。
沈意秐熱情的上前挽住意穠的手,笑道:“我正要去找五妹妹呢,偏巧五妹妹就先來了。”她笑容溫婉,“我新得了兩把小扇,是剛剛奉寶齋送來的,我瞧著手藝真的是好,用料也大方,就留下了。正好一會兒咱們去盈妹妹家的高臺上用得著。”她指著月牙桌上的兩柄扇子,道:“五妹妹喜歡哪一個?先由得五妹妹挑。”
沈意秐這番話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生出好感來,意穠她們畢竟都是未出閣的娘子,在高臺上,難免就會有人將目光掠上來,拿柄小扇遮掩,雖也遮不住什麼,但也實在比大咧咧讓人看要好。
意穠笑道:“多謝三姐姐,三姐姐有什麼好的都知道想著我。”
那兩把小扇,一把是金絲編成的翡翠扇,另一個則是五色珠兒結成的畫葵榴絹扇,意穠便挑了那把葵榴絹扇。
沈意秐見狀抿嘴笑道:“你倒是會挑揀,這把絹扇上的石榴花嬌紅似火,可不是誰都能在這薄絹上畫得好的,這可是清鸞先生的作品。”
意穠不由詫異道:“三姐姐說這是奉寶齋送來的?奉寶齋竟能請的到清鸞先生?”
她驚詫也屬正常,奉寶齋是尹家的珠寶鋪子,在京中頂多算是小有名氣而已,而陳清鸞可是當朝繪畫方面的泰斗,且以繪小畫盛名,他曾在鼻菸壺中畫了一幅十二駿馬圖,那鼻菸壺本就只有雞蛋大小,在內壁繪十二隻駿馬,其難度可想而知,更讓人拍案叫絕的是,若是用琉璃鏡將那些駿馬一一放大細瞧,每一匹馬的神態甚至馬鬃都能瞧得一清二楚。這枚鼻菸壺後來流入了今上手裡,今上極為喜愛,竟曾喚過他一聲清鸞先生,自此,清鸞先生這名號便是打響了。
陳清鸞偶爾也繪些小娘子所用之物,團扇便是其中一種,但是他為人孤僻清傲,只要是他看不順眼之人,任憑你有多大權勢財富,他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所以意穠竟不知道尹之燕家的奉寶齋竟能有陳清鸞之物,而前世她與尹之燕也算是十分相熟,若是奉寶齋能請得到陳清鸞早就聲名大躁了,怎麼會一直“小有名氣”而已?
沈意秐再是心思深沉,此時眼中也露出了一瞬間的不自在,她笑了笑道:“不過是巧遇罷了,尹家姐姐也是清朗之人,與清鸞先生頗為投緣。”她並不想多解釋此事,便道:“五妹妹喜歡拿著就是,時候不早了,咱們去楚江罷,別讓盈妹妹等。”
意穠覺得此事不同尋常,看來近日要多加細心提防了。
兩人到了孫家的高臺時,她們相熟的姑娘已經到了幾位,因著一大早淩氏那番話,意穠便特意多打諒了兩番孫亦盈。孫亦盈在她們這些人裡身高差不多算是最高的了,她長相妍麗大方,與沈意秐是兩種不同風格的美,沈意秐偏清雅,孫亦盈則是像一簇盛開的榴花,明豔得毫不遮掩。
意穠此時倒是跟她娘有一樣的想法了,若是孫亦盈能嫁給她大哥,確實是再好不過,這樣的大嫂,又是這樣的家世,一定能將她大哥管得服服帖帖,省得他還有機會招惹尹之燕。
但她也知道孫亦盈能看上她大哥的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的,另外孫家又怎麼會看得中沈家二房這樣的身份。
孫亦盈招呼著給眾位娘子們上茶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意穠的錯覺,總覺得今日孫亦盈像是有些不敢看她,有一回兩人目光相接,孫亦盈還不好意思似的別開了臉。
若非意穠知道淩氏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想必都會猜測是不是淩氏跟孫家透露什麼了,惹得孫亦盈見到她還有幾分羞澀之意。
眾人吃著茶果,又說了會兒話,就隔著欄杆立在高臺上往下望,現在的楚江兩岸早已是寶車香蓋,人山人海。快到巳時尾兒時,突然聞得楚江中央一聲鼓樂沖天而起,兩岸的百姓聞此聲,便紛紛行動起來,他們往楚江中投飯、擊水,另唱哀歌以挽屈原。
這等盛景雖然每年都可以見到,但是一旦身臨其境,還是讓人忍不住動容。
等民眾祭奠屈原之後,就開始真正的賽龍舟了。
是時,畫舫齊開,遊人如蟻。
楚江一側已經立起了一根標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