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拉開抽屜。猶豫再三,還是把那隻帝舵腕錶裝進了箱子。
說不清為什麼,他有種失落,這種失落無法排遣。濱海是生他養他的地方,這座老城讓他溫暖,也讓他絕望,他曾如此執著和身陷於其中。它的花紅柳綠、紙醉金迷讓林楓永遠在喜愛與憎惡之間徘徊。濱海的熱切與冷冰,如同硬幣的兩面。林楓從一面走入,又從另一面走出。他終於發現,每個城市都有兩張臉孔,一張在笑,一張在哭,夢想總在招手而現實總是殘酷。
在夢想與現實之間,他開始了一個故事又結束了一個故事,得到了一些東西又丟掉了一些東西。
現在,是他應該離開的時候了。
他的目的地是他生命裡的第九座城市,路途遙遠,風景綺麗。林楓默默祈禱,希望她會在那裡等他。也許,每個人的目的地不是一個地方、一種希望,而只是一個人或是一種生活。
簡單,卻讓你不再漂泊;平淡,卻讓你一生停靠。
走出公司,林楓仰望天空,大口呼吸。剎那間,所有經歷過的事和所有經歷過的人一齊湧入眼簾。
他很想找個人恣意傾訴,也想獨自買醉痛哭一晚。
他突然發現——所有的一切竟然無比巧合。如果他敘述親身經歷,他一定會從上一次的“離職”講起。
那一夜,他曾經懷著與此刻相同的心緒,與她見面。
北方小城,濱海。夏夜,桑拿天兒。
海河酒吧街路口的肯德雞門前,林楓搖開“途勝”車窗。點燃一支軟中華。
他在等一個人。一個待字閨中、優雅而別緻的年輕女人。
今天是林楓離職的日子。
在餞行宴上,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當時,林楓並不知道這個電話對於自己來說如此重要——事後他才瞭解,他正走進一個“局”,一個由自己設計,卻不是由自己導演的“局”。而他在扼腕之餘也終於明白:人的一生其實是由很多看似機率極小,表面稀鬆平常的小事來決定方向的。
她的聲音蜜糯熟悉。林楓心頭一蕩。
在林楓看來,她不過比“普通朋友”特殊一些,他們不可能有太多故事。她象別人院子中的一棵樹、一盆花,雖然賞心悅目,中間卻隔了堵牆。那堵牆代表她的歸屬,距離雖近,卻本質而原則地定義了彼此的關係。這段時間林楓正與呂佳佳打冷戰,心情極差,本不想赴約。但一種念頭兒隱隱約約、麻麻癢癢地挑撥著。他喂喂幾聲,想掛掉又捨不得。
眾人的鬨笑之中,他壓低聲音:“我在外面,等會兒再說。”
市委組織部王部長親自來國資委宣佈的決定。
例行談話時,王部長略帶惋惜:“林楓同志,濱海的副職數你最年輕,有知識也有能力,很多人看好你。眼下大環境在變,企業間新一輪的大浪淘沙業已開始。我想問一句不違反組織原則的心裡話。這一次你選擇下海,對於去留的利弊,你是不是真的考慮清楚了?”
林楓點點頭。他清楚王部長的重點在哪裡。
濱海市經濟發展相對落後,作為省內的老工業基地,國有企業眾多。年初,省裡透過了《關於濱海市建立省級開發區“濱海新區”的批覆》。結合成立開發區,濱海市委市政府把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放在了國企的轉制與改造上。因此,國資委在濱海的整體佈局中地位重要作用關鍵,而林楓這個副主任,正好主抓國有企業的資產管理。從這種意義上講,他的仕途一片光明。
王部長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林楓的肩膀:“看來你去意已決,留是留不住了……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一旦踏上一條路,很多事恐怕就不由自己決定。其實,年輕人有想法有闖勁兒絕不是壞事兒。時代集團是個有背景的民營企業,規模大實力強,大家對它存在一些爭議很正常,所以不應過於敏感,但把握自己把握機會還是非常必要的。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我相信你,好好努力吧!”
送走王部長,林楓渾身輕鬆。他撥通了市政府辦秘一科科長,市長秘書老黃的手機:“怎麼又不在辦公室?我的事兒搞掂了,組織部王部長談的話。”
老黃那頭兒咂咂有聲:“我陪人大聯絡室在市政管委搞調研呢,快被鬱悶死。你的事兒我上午就知道了,你是不是不信我的訊息渠道?今年正職後備真的有你,就差過常委會了。你啊你,大好的錦繡前程,奶奶的說扔就扔,看來真是嫁入豪門了,哈哈。”
林楓笑道:“你小子在濱海就好,少跟我廢話,我一會兒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