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光束,正向著四面八方吞吐伸縮,縱橫若電。
啊羅狄奧望著漸漸被火光映紅的遠征軍營地,冷漠地笑了笑,縱身躥入又一處營帳。隨即傳出的連串慘呼聲高高拔起,繼而戛然斷折,除了氈布帳面上噴濺的大量赤紅之外,似乎並沒有任何東西與之前有所不同。
“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啊羅狄奧低沉開口,周身探出的十數根黑色觸手蛇般緩慢遊弋於帳內,妖異莫明。
營帳角落裡,一名人類軍官按著血如泉湧的左臂,臉色慘白如死。那自肘部以下的部分已經不翼而飛,白森森的裂骨猙獰地暴露在空氣中,幾根褐色的血管耷拉於臂端,隨著鮮血的飆射而不住蠕動。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由於痛苦,他的臉龐已扭曲。滿地皆是的同袍碎屍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夢魘,那有著滿頭銀髮的年輕人,則扮演了夢中惡魔的角色。
啊羅狄奧指端微動,一道黑色光束倏地昂起末梢,頓時齧斷軍官的另一支手臂:“不得不承認,我很欽佩你的勇氣。”
劇痛猶如千萬只兇悍的黑螞蟻在嘶咬著創口,並迅疾延伸擴充套件,將烈火燎灼似的感覺傳至身心各處。那軍官嘶聲痛吼,滿面青筋俱是浮起,身軀於遍地血泊中劇烈抽搐掙動,雙眼已在翻白。
“我們有的是時間,所以你不用急著做出決定。”啊羅狄奧平淡至極地揮手,數道黑芒獰然遊近,最前端的一束離軍官空洞大張的眼眸不過尺餘。
“你你想知道什麼?”急促喘息聲中,那人虛弱地問。
啊羅狄奧冷銳的眸子裡隱現笑意:“只是些對你來說很簡單的東西,我可以保證。”
片刻之後,一聲沉悶而巨大的爆裂聲震徹了夜空。遠征軍的大營間的某處地面突兀深陷,直徑超過二十丈的坑洞黑沉沉地現出,其內騰起的赤色直如地泉噴湧,漫溢了整個營地。
所有正在酣戰博殺計程車兵頓時如中魔魘,紛紛僵在原地,望向那處不斷散發著濃烈腥臭的所在,目中不盡悲哀之色。
一邊倒的血腥屠殺之下,宛若失去魂靈的遠征軍士兵相繼栽倒,僕臥於泥濘血地,更無一人反抗,或是奔逃。兇殘的羅蘭軍直至將敵軍盡殲,方才意猶未盡地停手。
放眼敵軍大營,屍骸堆積如山,血流已是成河,戰局就此微微傾向了守方。
第二十四章 遷徒
天空,似是一張沒有血色的臉,於曠野之上,它正俯瞰著這個世界。
放眼望去,羅蘭上空已是暗湧激流,那股詭異妖豔的暗湧似是要將這個世界生吞下肚。
從周邊幾個國家前來支援的軍隊,和羅蘭的幾個從遠方調來的先遣部隊,正逐漸向咖斯特海峽靠攏。一路上,風風雨雨,帝都調來的帝國軍團斬下了不少妖獸的頭顱。這些敢於伸向羅蘭人民的利爪,在現出醜陋的形態前,都會齊齊斷折在那柄柄長刀下,這就是羅蘭的決心。
所有從北部逃出的難民當中,很少還有人能留下馬匹或是別的什麼牲畜。從財產到勇氣,這場戰爭幾乎耗盡了逃難人的一切。戰火,就在後方十餘里的都城內熊熊燃燒,隨著風勢自北而來,逃亡中的人們彷彿再次嗅到了那股濃烈的血腥味。不算太長的日子裡,從帝都直到國家中部,一個又一個行省被難民相繼攻佔。愈卷愈是龐然的難民浪潮由最初的數千不到逐漸擴充套件為十萬有餘,行動遲緩的同胞都變成了地獄之火的美食,於是倖存者們也就更加惶恐失措,宛如一群盲目奔逃中的牛羊。
羅蘭主力軍隊的反攻,使得遠征軍和獸人的鋒線進功速度開始轉緩。幾番惡戰之後,各方都在全力調整著戰術。
一邊是屍骸遍野的死地,一邊則是處在驚懼氣氛中的戰慄家園,沒有人能預料羅蘭什麼時候也會變成一座廢墟。
突兀回攏的地勢與草原上盤旋斜戈的運河,註定了塞基成為去向國家南部的必經之地。很多身處不同行省的遠親在逃亡途中相遇,在感嘆命運反覆無常的同時,其中部分豪紳家族便結成規模較大的隊伍同行。即使是到了如此淒涼窘迫的境地,他們依舊還竭力保持著貴族做派,那些已不多見的馬匹和滿盛著金銀皮裘的行囊,也從另一個方面令他們的自視更高。
已經極少有人能剩下些什麼了,窮鬼們甚至連每頓飯的著落都難以尋獲。在延綿無盡的難民人流中,像這樣處在社會最底層的逃亡者佔了八成以上比例。他們攜家帶口,茫然隨著身邊人群邁動腳步,逆來順受的本性讓各種負面情緒都保持在理智的水平線下。同為難民,窮人唯一還在乎的就是能不能活下去,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