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朋友梅先生正坐在吧檯上,兩眼直視,狀若木雞。我
愣了一下,拉一把椅子坐在他旁邊,他仍然對我視若無睹。
我拿出一盒火柴來,劃了一根,在他的鼻子面前晃了幾晃,他才如夢初醒━━
“啊,啊,你怎麼在我旁邊,什麼時候來的?”
我笑笑∶“坐在你旁邊有一會了。你……今天不太正常。”
“豈止不正常,是走投無路。”
“失戀了?”我問他。
“不要亂扯。”他白了我一眼。
“隨便你!我問你也是關心。”我不再理他。這時他將手一拍拍在臺子上,嚇
了我一跳。
“退貨,退貨,我完了。混蛋!”大概在罵他自己,不是罵我。
“為什麼,品質不合格?”
“不是,信用狀時間過了,我們出不了貨,現在工廠趕出來了,對方不肯再開
LAC,工廠要找我拚命。”
“是你們公司的疏忽,活該!”我雖口裡說得輕鬆,但是心裡倒是十分替他惋
惜。
“改天再說,今天沒心情,再見了。”他走掉了,我望著他的背影發呆,忽然
想起來,咦,這位老兄沒付帳啊!叫來茶房一問,才發覺我的朋友喝了五杯威士忌
,加上我的一杯咖啡,雖說不太貴,但幸虧是月初,否則我可真付不出來。
手心有奇兵
當天晚上睡覺,大概是毯子踢掉了,半夜裡凍醒,再也睡不著。東想西想,突
然想到梅先生那批賣不掉的皮貨成衣,再聯想到臺北開貿易行的幾個好友,心血來
潮,靈機一動,高興得跳起來。“好傢伙!”趕快披頭散髮起床寫信。
“××老兄,臺北一別已是半年過去,我在此很好,嫂夫人來信,上星期收到
了。現在廢話少說。有批退貨在此,全部最新款式的各色鹿皮成衣,亞洲尺寸,對
方正水深火熱急於脫手,我們想法子買下來,也是救人一命。我知道你們公司的資
本不大,吃不下這批貨,趕快利用日本方面的關係,轉賣日本,趕春末之前或還有
可能做成,不知你是否感興趣?”
上面那封鬼畫符的信飛去臺北不久,回信來了,我被幾位好友大大誇獎一番,
說是感興趣的,要趕快努力去爭取這批貨,臺北馬上找日本客戶。我收信當天下午
就去梅先生的公司,有生意可做,學校也不去了。
梅不在公司裡,他的女秘書正在打字。我對她說∶“救兵來了,我們可以來想
辦法。”
她很高興,將卷宗拿出來在桌上一攤,就去洗手間了,我一想還等什麼,輕輕
對自己說∶“傻瓜,快偷廠名。”眼睛一飄看到電話號碼、地址和工廠的名字,背
下來,藉口就走。電梯裡將強背下來的電話號碼寫在手心裡,回到家裡馬上打電話
給工廠。
不識抬舉的經理
第二天早晨三毛已在工廠辦公室裡坐著了。
“陳小姐,我們不在乎一定要跟梅先生公司做,這批貨如果他賣不了,我們也
急於脫手。”
“好,現在我們來看看貨吧!”我還要去教書,沒太多時間跟他磨。
東一件西一件各色各樣的款式,倒是十分好的皮,只是太凌亂了。
“我要這批貨的資料。”
工廠經理年紀不很大,做事卻是又慢又不乾脆,找檔案找了半天。“這兒,你
瞧瞧!”
我順手一翻,裡面全弄得不清楚。我對他說∶“這個不行,太亂了,我要更詳
盡的說明,款式、尺寸、顏色、包裝方法、重量,FOB價馬上報來,另外CIF
報大阪及基隆價,另外要代表性的樣品,要彩色照片,各種款式都要拍,因為款式
太多。”
“要照片啊,你不是看到了?”問得真偷懶,這樣怎麼做生意。
“我只是替你介紹,買主又不是我,奇怪,你當初做這批貨時怎麼做的,沒有
樣子的嗎?”
經理抓抓頭。
“好,我走了,三天之後我再跟你聯絡,謝謝,再見!”
三天之後再去,經理在工廠旁的咖啡館裡。廠方什麼也沒弄齊,又是那份亂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