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先由書店走起。有些臺灣買不到的書籍,塞滿了隨身的揹包。不
好意思叫水禾田替我拿書,一路走一路的重,那個脊椎骨痛得人流冷汗,可是不肯
說匣來,免得敗興。
走了好多路,到了那家已經算是常客了的舊貨店,一眼就看中了這隻銅臉盆。
那家店主認識我,講價這一關,以前就透過了。開出來的價格那麼合理,可是我的
背在痛,實在拿不動了。
那天沒有買什麼,就回旅社去了。
等到回了臺灣,想起那隻當時沒買的臉盆,心中很氣自己當時沒有堅持只提那
麼一下。又怪自己對水禾田那麼客氣做什麼呢。
好了,又去打長途電話,千方百計找到阿水━━我對他的稱呼。在電話中千叮
萬囑,請他去一趟那家店,把這個洗臉盆帶來臺灣。
臉盆,過了幾個月,由阿水給帶來了。我匆匆忙忙跑去接盆,抱著它回家,心
中說不出有多麼快樂。
這一份緣,是化來的,並不是隨緣。
有時想想,做和尚的,也化緣呢,可見緣在某些時候還是可結的。
想到金庸武俠中《笑傲江湖》一書裡的那段“金盤洗手”,總覺得這個盆,另
有它隱藏的故事。
照片中的老碗只是代表性的擺了幾隻。其實,擁有百個以上呢。
在這幾隻碗中,手拉胚的其實只有一個,是手繪上去的花樣,可絕對不是機器
印的。
每當我抱著這種碗回家去,母親總是會說∶“這種碗,麵攤子上多得是,好髒
,又弄回來了。”
我不理會母親,心裡想∶“麵攤子上哪有這麼好看的東西,根本不一樣━━如
果細心去看。”
前幾年,當我在臺灣還開車的時候,但凡有一點空閒,就會往臺北縣內的小鎮
開去。去了直奔碗店,臉上堆下笑來,祈求那些碗店的主人,可不可以把以前的老
碗拿出來給人看看。
這麼收來收去,野心大了,想奔到南部吩,南部的老店比較多,說不定可以找
到一些好東西。
有一次與兩個朋友去環島,但凡村坊鋪店,就停車去找碗,弄得同去的朋友怨
天怨地,說腳都沒地方放了。整個車子地下都是碗和盤。
那些不是精選的,要等到回了臺北,才去細品它們。在當時,只要有,就全買
。
照片中左邊那隻反扣著的碗來歷很奇特。
環島旅行,那夜住美濃。
夜間睡不著,因為才十一點多鐘。順著美濃鎮內那條大水溝走,穿過一排排點
著神明紅燈的老住家,看著一彎新月在天空中高高的掛著,心裡不知多麼的愛戀著
這片美麗的鄉土。
走著走著,就在大水溝邊,一隻黑狗對著一隻老碗在吃它的晚飯。
看到那隻狗吃的碗,怎麼樣也不肯舉步,等在黑暗中,等它吃完了就好拿走。
那隻笨狗,以為有人想搶它的食物,惡狠狠的上來兇我,露出了尖尖的白牙。
想了一下,守在那兒不是辦法,一來有惡狗,二來主人出來了抓到小偷,不太
好看。這麼再一想,橫穿過水溝,跑到鎮上街邊,一家售賣日用品的商店已經下了
半道門,大概就算打烊了。
我走進去,指著一隻全新的大海碗,付了錢,再慢慢晃回去,那時,和我一同
旅行的朋友們早回旅社去了,只我一個人。
再回去時,狗不見了,人沒有出來,那隻被舔得光清的老碗,還在。
我蹲下去,快速的把新碗放在原地,那隻舊碗被換了過來。也不敢加快步子,
心裡嚇得要死,步子還像在散步似的。
走了一段路,才敢回了一次頭。確定安全了,這才在路燈下,蹲在水溝邊,用
手掬水,洗起碗來。
回到旅社,又在燈下細細看了。好傢伙,淡青色,還是冰紋的。這一喜非同小
可,用力去打三夾板,叫靠隔的朋友過來一同欣喜。
那次環島旅行,跟回來的碗盤多得可以開碗店。有些小形的,拿來當了菸灰缸
。
有一日,齊豫到我家裡去,看上了她手中的菸灰缸━━我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