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這種現象又都不見了,身體內像海浪一樣奔騰的那股力量消逝了。我覺
得全身虛脫,流了一身冷汗,但是房子不轉了,噴嚏也不打了,胃也沒有什麼不舒
服,我對荷西說∶“要喝茶。”
荷西跳起來去拿茶,我喝了一口,沒幾分鐘人覺得完全好了,就坐起來,張大
眼睛呆呆的靠著。
荷西摸摸我的脈搏,又用力按我的肚子,問我∶“痛不痛?痛不痛?”
我說∶“不痛,好了,真奇怪。”就要下床來,他看看我,真的好了,呆了一
下,就說∶“你還是躺著,我去做個熱水袋給你。”我說∶“真的好了,不用去弄
。”
這時荷西突然扳住我的臉,對我說∶“咦,你的眼睛什麼時候腫得那麼大了。
”我伸手摸摸,右眼腫得高高的了。
我說∶“我去照鏡子看看!”下床來沒走了幾步路,胃突然像有人用鞭子打了
一下似的一痛,我“哦”的叫了一聲,蹲了下去,這個奇怪的胃開始抽起筋來。我
快步回到床上去,這個痛像閃電似的捉住了我,我覺得我的胃裡有人用手在扭它,
在絞它。我縮著身體努力去對抗它,但是還是忍不住呻吟起來,忍著忍著,這種痛
不斷的加重,我開始無法控制的在床上滾來滾去,口裡尖叫出來,痛到後來,我眼
前一片黑暗,只聽見自己像野獸一樣在狂叫。荷西伸手過來要替我揉胃,我用力推
開他,大喊著∶“不要碰我啊!”
我坐起來,又跌下去,痙攣性的劇痛並不停止。我叫啞了嗓子,胸口肺裡面也
連著痛起來,每一吸氣,肺葉尖也在抽筋。這時我好似一個破布娃娃,正在被一個
看不見的恐怖的東西將我一片一片在撕碎。我眼前完全是黑的。什麼都看不見,神
智是很清楚的,只是身體做了劇痛的奴隸,在做沒有效果的掙扎。我喊不動了,開
始咬枕頭,抓床單,汗溼透了全身。
荷西跪在床邊,焦急得幾乎流下淚來,他不斷的用中文叫我在小時候只有父母
和姐姐叫我的小名━━“妹妹!妹妹!妹妹━━”我聽到這個聲音,呆了一下,四
週一片黑暗,耳朵裡好似有很重的聲音在爆炸,又像雷鳴一樣轟轟的打過來,劇痛
卻一刻也不釋放我,我開始還尖叫起來,我聽見自己用中文在亂叫∶“姆媽啊!爹
爹啊!我要死啦!我痛啊━━”我當時沒有思想任何事情,我口裡在尖叫著,身上
能感覺的就是在被人扭斷了內臟似的痛得發狂。
荷西將我抱起來往外面走,他開了大門,將我靠在門上,再跑去開了車子,把
我放進去,我知道自己在外面了,就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痛。強烈的光線照進來,
我閉上眼睛,覺得怕光怕得不得了,我用手矇住眼睛對荷西說∶“光線,我不要光
,快擋住我。”他沒有理我,我又尖叫∶“荷西,光太強了。”他從後座抓了一條
毛巾丟給我,我不知怎的,怕得拿毛巾馬上把自己蓋起來,趴在膝蓋上。
星期天的沙漠醫院當然不可能有醫生,荷西找不到人,一言不發的掉轉車頭往
沙漠軍團的營房開去。我們到了營房邊,衛兵一看見我那個樣子,連忙上來幫忙,
兩個人將我半拖半抱的抬進醫療室,衛兵馬上叫人去找醫官。我躺在病臺上,覺得
人又慢慢好過來了,耳朵不響了,眼睛不黑了,胃不痛了,等到二十多分鐘之後,
醫官快步進來時,我已經坐起來了,只是有點虛,別的都很正常。
荷西將這個下午排山倒海似的病情講給醫生聽,醫生給我聽了心臟,把了脈搏
,又看看我的舌頭,敲敲我的胃,我什麼都不在痛了,只是心跳有點快。他很奇怪
的嘆了口氣,對荷西說∶“她很好啊!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我看荷西很洩氣,好似騙了醫官一場似的不好意思,他說∶“你看看她的眼睛
。”
醫官扳過我的眼睛來看看,說∶“灌膿了,發炎好多天了吧?”
我們拼命否認,說是一小時之內腫起來的。醫官看了一下,給我打了一針消炎
針,他再看看我那個樣子,不像是在跟他開玩笑,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