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蘅心裡一動,已經知道了何氏心裡的癥結所在,兩個鋪子對十里紅妝的何氏實在算不得什麼,但是對葛氏可就大大不同了。
而何氏覺得自己唯一能拿捏葛氏的,大約就在錢財二字之上。那葛氏是女學出身,而何氏當初並沒考上女學,心裡一直覺得比那些才女低一等,因而才會選擇了葛氏做兒媳婦,至少葛氏這個才女缺了財氣,為人婦後腰板就挺不了那麼直。
衛蘅翻身坐起來,看著何氏道:“孃親好糊塗,這表面上雖然有威嚴,可哪裡比得上叫人打心底敬愛來得強。你都說嫂嫂知書達理,她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你拿真心對她,她只有對你更好的。”
何氏還是有些不肯,雖然道理她都明白,可是人的喜惡哪是那麼好轉變的。
不過這難不倒衛蘅的三寸之舌,“孃親不是一直嫌棄嫂嫂沒有柏大嫂子和楓二嫂子大方麼,待嫂子手裡有了閒錢,定然不輸給她們的。”
這話撬動了何氏的心,她和木氏什麼都比,比兒子、比女兒,也要比兒媳婦,說實話,葛氏比那兩位可都叫人省心一些。
“說的也是。只是我不喜歡你嫂子拿了咱們家的錢去幫補她孃家。”何氏道,她有一個誤區,覺得葛氏既然嫁給了自己兒子,這心就應該全部都放在二房,成天記掛著孃家算個什麼事兒,還總是摳出錢去幫襯孃家,真當她這個做婆婆的好說話。
“那也是不可避免的,畢竟是她孃家,她要是不照看,豈非禽獸不如。孃親,咱們家又不缺那幾個錢,嫂子的家裡要是好起來了,今後她臉上好看些,咱們臉上也好看,若是親家吃糠咽菜,外頭人說起咱們家,也會搖頭的。”衛蘅道。
何氏笑道:“你這小孩子家家,大道理倒一套一套的,你看,果然是多讀書好吧,你這番話多明理吶。”
才幾句話又扯上讀書了,衛蘅知道,大約女學就是何氏的“業障”,自己非得考上了不可,否則消不了她的心病。
“我的道理還沒說完呢。”衛蘅搖著何氏的袖子道:“再說,哥哥如今已經是秀才,成日裡都有文會,明年若是中了舉,應酬就更多,他都二十來歲了,伸手問你要錢哪裡好意思,若是嫂嫂手裡頭有,哥哥也能方便些。”
“就你主意多,難道我還能虧了你哥哥,他的月例每月可是五十兩。”何氏沒好氣的道:“你以為我就不照顧他們?”
“那哪兒能吶。”衛蘅在何氏懷裡蹭道:“娘自然是想得最周到的,我不過是一時想起來才這麼說一說的麼。”
“行了。”何氏重新將衛蘅拉到自己腿上躺下,給她繼續梳頭,“就聽你的,給她兩間鋪子先學學怎麼看賬本,省得今後叫人矇蔽了去。”
卻說衛蘅怎麼肯費力幫葛氏,早晨在瑞雲堂,葛氏漲紅了臉的那一幕,叫衛蘅忽生一種同病相憐之感。妯娌之間互有比較這是常態,而葛氏什麼也不輸給那兩位,只是缺了些家底而已,這恰好是最容易辦到的,衛蘅可不願自己這一房的人處處都輸給大房的人。
過得兩日是葛氏二十歲的生辰,她年紀輕輕,上頭又有兩重長輩,除非長輩發話,否則斷然沒有大做生辰的道理,且依葛氏的性子,她也不是個張狂的。
因此,葛氏二十歲生辰也當平日裡那般過,只是早起時用了一碗長壽麵,衛櫟又託人給她帶了一副金鏤空梨花手鐲回來,重量雖然不重,但勝在做工非常精巧,葛氏愛不釋手,心裡也甜甜的。
葛氏將手鐲戴在手腕上,反覆看了幾次,心裡頭惦念著在東山書院唸書的衛櫟,想著今年的天尤為冷,得給他多做幾副手套和護腿才是,棉鞋也要厚一點兒。衛櫟因為明年要參加鄉試,一直在東山書院苦讀,這一回葛氏生辰也沒回來,衛櫟本是打算回來的,還是葛氏勸他安心讀書,等中了舉再替她好好過生辰,這才將他安撫下來的。
葛氏低嘆一聲,理了理衣裳,起身去蘭義院伺候何氏起床梳洗,其實何氏也不必她動手伺候,她只是在旁邊偶爾遞個東西,端杯水什麼的。夫婿上進,婆母也不刻薄,葛氏只覺得再沒什麼可求的了,只唯獨缺了個兒子,葛氏有些惆悵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待何氏梳洗完畢,衛蘅還沒過來,因為大夫說了,小孩子多睡才養身子,長個子,衛蘅便“奉醫囑睡懶覺”,何氏也奈何她不得。
因而屋子裡也就只剩下了何氏和葛氏婆媳兩個,連伺候的丫頭都被何氏遣退了。
葛氏走近何氏身邊,知道婆母肯定是有話吩咐自己。
“今日是你二十歲生辰吧?”何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