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璧見她大白天就往自己身上靠了，心裡更加得意，又繼續說：“……他沒處落腳，才跟我到這旮兒開肉鋪……其實也有些怨妳——妳若是成親後實心實意地和他過日子，他能捨得離開妳這個小美人嗎？男人離開女人一久，免不了起花心的。就拿我來說吧，本來是你大伯哥，卻驢哄哄地爬上了妳這鋪炕……這也怨妳俊得抓人眼珠子，把我的魂兒勾過來了。”
翠蘭聽了又害羞又高興，故意掙開身子抱怨說：“你也真驢性兒：想相好，咋也得跟人家好好地商量商量吧？哪有偷著下把硬逼的？險些把人嚇死了——現在又賣乖，賴人家勾走了你的魂兒……有啥事兒快點兒說吧，別叫誰堵到了這屋子裡。”
谷璧這才掏出個錢口袋，笑嘻嘻地說：“我得了便宜還賣乖，確實該挨罰，快把這五十塊銀餅子收起來。”
翠蘭不但不接，還惱火地說：“你把人家看成……賣大炕的咋的了？人家後來依你順你了，是覺得你心疼人家兒……”
谷璧連忙地解釋說：“我的小眼珠子，這是孝順為我生了妳的那兩位老人的——我怕妳將來回家空著兩隻爪子，那多寒磣。”
翠蘭聽了這話兒，心裡又熱了起來：那個姓谷的，可一打娶了我，總共也沒在我爹我媽身上花這麼多錢……想不到這個姓谷的，跟我只親熱了一宿，就惦記起我的老人！看起來他真是個能分遠近、挺有情義的人兒……
谷璧見她眼淚巴擦地接過了錢，便又親了她幾口兒，才笑容滿面地轉過身，大搖大擺地離開了上屋兒。他高興自己這幾個月沒白費心思：終於把這個脆生生的兄弟媳婦兒，圈攏到手了，還把她擺弄得心甘心情願跟自己相好下去了。
晚飯後，翠蘭收拾完碗筷兒，又掃了裡外屋的地，才端燈回東屋，爬上炕捂被。她知道今兒晚就是下尖刀子，那個瘋了心的人兒也會頂著鐵鍋躥達過來的。她把被捂好剛想吹燈靜靜地等著，谷璧便推門進屋了——還回身插上了門。翠蘭“噗”地一口吹滅燈，小聲央求道：“你咋這麼猴急，天剛黑就闖過來了！快回去再等一陣子。”谷璧卻好像沒聽見，爬上炕便撲撲稜稜地脫衣服。翠蘭有些擔心地說：“那個瘸子今晚兒可沒喝醉，會猜到你出溜兒到這屋來了的。”谷璧卻十分肯定地說：“妳把心穩穩當當地放到腔子裡吧。我已經把他的嘴貼上了封條，半句話兒他也不敢往外說的。”
今天下午，谷璧在西下屋賣肉。他趁沒有顧客時，問張二晃悠說：“你知道我昨晚在哪鋪炕上睡的吧？”張二晃悠吭吭哧哧地說“不知道”。谷璧扔給他兩塊銀元，說是賞給他的。張二晃悠伸手取時哆哆嗦嗦，抓到銀元后飛快地揣了起來。谷璧卻板起臉來挑明瞭說：“我昨晚是在上房東屋那鋪炕上睡的。以後二掌櫃的不在家時，我還去頂他的坑兒。”張二晃悠低下頭沒吱聲。谷璧從裝熟食的方盤裡抓過一條牛舌頭兒，掄刀梆、梆剁成了三截兒，警告張二晃悠說：“給我管住你的舌頭兒。你若向外邊兒透露出半句，我就先剌掉你舌頭兒，再剁斷你那條好使的腿！”張二晃悠嚇蒙了，滿腦門子都是冷汗豆子，嘴兒嘎巴了幾下卻沒說出聲兒來。谷璧“喀嚓”一聲把刀砍到了肉案子上，指著他鼻子厲聲追問：“聽到沒有？”張二晃悠嚇得一激靈，張口冒出了四個字兒——卻驢唇不對馬嘴：“我是啞巴。” txt小說上傳分享
五
五屠景操忙於籌劃全縣的地畝清查，委託鄒乃傑去昌圖府向知府大人提前敬送今冬的“炭銀”——和夏天送的“冰銀”一樣，都是按例公開送的賄賂。
三天後，鄒乃傑回到縣城時，已經野鳥歸林、家禽上架了。他在箭桿兒街和東彎街交叉的十字路口兒下了小車子，便興沖沖去會徐二妹。他萬萬沒想到，柳媽一開啟院門兒，就迎面潑來了一瓢透心涼的酸泔水：“緣木散人應瑞木觀主邀請，一道兒去醫巫閭山拜廟去了，少說也得兩三個月才能回來。”
鄒乃傑垂頭喪氣，小辮兒朝南，頂著朦朧的月亮，拖著沉重的兩條腿回縣衙。他邊走邊嘟嘟囔囔地罵：“真他媽婊子賣×隔不了夜——老子一離開建安，她就和臊老道搭幫去鑽樹林子了……”
第二天，鄒乃傑一向屠景操彙報完差事，就想抽身去找闞山，打聽“瑞木咋逼迫徐二妹做了他的蠅甩子墜兒”。可屠知縣卻沒放他走，交給他一份狀紙，要他看完提出處理意見。
鄒乃傑驚訝地發現，狀子告的竟然是闞山的兒子，便認真地看下去：
……小人之女陶小紅，四年前一十六歲。
因家中欠下闞家大院驢打滾的高利貸，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