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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車子一到,闞山便攙白勞德上車;而鄒乃傑捧了二十兩紋銀送上去,還文質彬彬地說了句“程儀菲薄,還望笑納”。
白勞德雖然不太瞭解泱泱中華上國的這些禮儀,卻知道白銀是種好東西,便不客氣地“拿”了。在四名衙丁的護衛下,白勞德離開了建安縣城。
闞山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兒,嘆息說:“暮春之夕,竟若盛夏之午。”鄒乃傑也抹一下汗,附和說:“時序顛倒,實乃不祥之兆。”
四
四四。四名衙丁把白勞德押送到火石崗子,叫他下了車,自己步行去法庫。
白老德認識到了:自己是被建安的義和團“驅逐出縣”的。他惶惶如喪家之犬,逃進了法庫門。法庫教堂擺酒宴為白勞德壓驚。可他怎麼也趕不走腦海裡橫眉豎眼的周鳳鳴,彷彿追到了身後。他草草地吃完飯,邊叫僱派人,如漏網之魚跑回了教區。他下狠心此生此世不再去建安了。主教聽了他的彙報,採納了他的建議,讓閔小耍給建安教堂送去了十支洋槍和一些彈藥……
谷璧因為周鳳鳴抓了他四名隊員,還把白勞德逼走了,心中七上八下,有些六神無主了。可見了教區送來的槍支彈藥,又好像大煙鬼過足了癮,精神頭兒又上來了。他讓吉利肉鋪只留下一個人看堆兒,其餘人都到教堂當護教隊。他覺得三十多人、十六杆槍守得住教堂了——實在頂不住時,用排子槍開路,也十拿九穩能逃到四平去。他三魂六魄一歸竅,又有了鬼主意,叫人四處放風兒:“教堂又添了二十多杆洋槍,撂倒百八十人用不上抽一袋煙的工夫……”
街面兒上不少人都知道:谷璧是靠六條洋槍打敗了“追風沙”的。聽了這種嚇唬話兒,便覺得被打掉腰子的谷璧又緩過來了,瘸狼變成了帶翅膀的老虎。
一天晚上,張喜瑞溜進了教堂。谷璧知道他是闞山手裡的驢皮影仁子:不僅腿兒隨闞山手裡的線兒邁步,連張口說出的話,也是闞山在幔子後捏嗓子送出的音兒。因而谷璧認真地跟他進行了如下的對話:
“闞大人向我許過願:教堂和外人交上手,他表面上兩不相幫,暗裡助我一臂之力。可這回他卻幫了周鳳鳴,把白勞德大人擠碓走了,拆教堂的臺。”
“谷先生,你誤會了。姓周的本來要把白大人當肉票架到清華觀去。闞大人磨破了嘴皮子才說動了屠老爺,把白大人‘禮送出境’了。”
“周鳳鳴不是他的手下嗎?他咋允許姓周的向教堂下黑手,把我的人抓去了四個?”
“谷先生,周鳳鳴現在豪橫起來了,是癩蛤蟆爬上了靈霄殿——成了一路妖神了。”
“哼!上帝可不怕這些山妖野怪——讓他蹦達吧,上帝的劈雷閃電可不是吃素的!”
“谷先生,小人這次來是請你多加小心的。姓周的當了壇主,收了好些徒子徒孫,連‘追風沙’也……”
“他還沒死?”谷璧有些疑惑地問。
“沒有,沒有。姓周的又治好了他的傷,他鐵心替姓周的賣命了。”
“那也好,我端槍等著他!上次我是快槍先射馬,這回我要連人帶馬一鍋燴。”
“其實……他的人早就在縣城臥底了。吉利肉鋪的牛群被劫,就是這個人報的信兒。”
“他是誰?”
“許彪,就是和張二晃悠閨女小菊訂了親的那個許彪。”
“你敢斷定嗎?”
“當真人不說假話。我當捕頭時和‘追風沙’有來往。我去過他老巢,見過許彪——他是‘追風沙’的貼身親信。”
張喜瑞完成了傳話的差使,點頭哈腰地離開了教堂。
第二天一大早,谷璧便叫王二吹帶領四個人去抓許彪一家兒,強調“女人要留活口”
王二吹領人出了教堂,沒敢走經過清華觀門口的近路,串小衚衕向西北走出縣城,繞到了順山屯。
王二吹這夥兒人一進院兒,便被正在外屋地做飯的娘倆兒發現了。老太太對小菊說了句“快叫他跳北窗戶跑”,便挺身去院裡迎擋。
小菊跑回裡屋兒,拉起許彪推他跳北窗戶。許彪還想衝出去拼,小菊焦急地說:“小祖宗,他們有洋槍——你快去清華觀找周大叔,求他想法救我們!”這時院裡傳來了老太太的喊聲:“你們拿洋槍嚇唬誰?我兒子在清華觀呢,你們上那兒去找吧。”許彪明白媽媽在追自己趕快躲出去,便跳出北窗戶向東北跑。
王二吹認識小菊。他一進院兒便從敞著的房門看到小菊閃進了裡屋,緊接著一個老太太就衝了出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