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宣了聲佛號。
“晚輩要聽她親口說出來。”
“貧尼說不必。”
“晚輩心有芥蒂,便是未了之因,此因未了,將結何果?”
話鋒略頓之後,又緊迫著道:“設若她皈依佛門只是為了一時意氣,禪心未堅,又能證果麼?”
經過了長長一段沉默,老尼才悠悠開口,聲音有如發自高山幽谷的淙淙流泉,深沉有韻,還透著幾分空靈。
“少施主定要鑽尼明道因由?”
“晚輩洗耳恭聽。”
東方白凝視著老尼背影。
“如此少施主聽著,你與彩虹之間有友誼而無兒女之情,這就是說你倆之間明是有緣其實無緣,少施主承認麼?”
“承認!”東方白痛苦地迸出了兩個字,潛意識裡,他對公孫彩虹拋舍不開,而事實上他叫白自己不能對她付出感情,也無外接受她的感情。
蔣大牛張大嘴發呆。
“她利用過你,也得過你的助力,最後以珍逾性命的‘滅絲寶衣’相贈,這便是償情了因,祛除心中罪礙。”
東方白的心起了一陣痙攣,“滅絲寶衣”已為“黑蝙蝠”牟天劫走,到現在還沒得回,實在愧對公孫彩虹。
“她為了報親仇而濫肆殺戮,自知罪孽深重,故而早已立了宏誓皈依我佛,絕非意氣用事,你倆此來是想勸阻她打消出家之念,可惜你們晚了一刻……”
“她已經剃度了?”
東方白脫口叫了出來。
“不錯,她現在已經是‘覺非’了,這也證明她該是佛門中人,緣因前定,必能證果,阿彌陀佛!”
晚到一刻,彩虹已經屬於空靈。
東方白的腦海頓呈空白,是失落也是幻滅。
“師妹!”蔣大牛忘形地暴叫了一聲巨鷹般騰飛而起,劃空撲向殿廊。
“阿彌陀佛!”低沉的佛號聲中,老尼身不動,腳不移,寬大的袍袖一拂,一道罡風凌空疾卷。蔣大牛成了紙紮的人,即將瀉落的身軀突地飄然回升,在空中打了個旋,像斷線風箏般掉回花徑,也許是老尼無意傷人,用的力道恰到好處,也可能是蔣大牛身手不賴,在將墜地的剎那,一個雲裡翻站直了身形。
“我不信,我……要見彩虹一面。”蔣大牛嘶叫。
“大牛!”東方白回頭,道:“不罷衝動,沉住氣!”
“公子,我……非見彩虹不可,一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女子,還有很長的日子好過,為什麼要剃了頭當尼姑,我不甘心,我……”
蔣大牛激動得全身發抖,淚水滾滾而落,顯示出師兄妹之間的情深義重。
東方白用手勢安撫了蔣大牛一下,迴轉頭,他心裡的痛苦是屬於另外一種,但程度絕不輸於蔣大牛。
“師太,請允許晚輩倆見彩虹姑娘一面。”
“此地沒有彩虹,只有‘覺非’。”
“好!”東方白麵上掠過一抹痛苦的明翳,道:“就請讓晚輩倆見‘覺非’師太一面。”
覺非師太四個字出口,猶如針扎心肝,這稱呼代替了明豔亮麗的彩虹,實在使人無法接受,也令人難以相信。
“不可以!”簡短明確的回答。
“師太說不可以?”東方白開始激動了。
“是不可以,剛擦拭過的明鏡,不可以再染塵埃。”
“心如明鏡,何懼塵埃?”
“兩位可以請便了!”
老尼下了逐客之令,
“天心、人心、佛心,我佛豈真無情麼?”
“阿彌陀佛,少施主就不必多言了!”袍袖一甩,挪動腳步朝殿門走去。
“我要見……”蔣大牛吼出了半聲,身形彈起。
“無禮!”醜婦人怒叱一聲,照定蔣大牛彈起的身軀推出一掌,這一掌威力奇猛,響起空氣被撕裂的爆聲。
蔣大年被迫落地面。
東方白卻趁此機會登上殿廊。
老尼上步在門檻邊,仍背對著東方白。
上了殿廊,殿內的情景使一目瞭然,佛龕裡供的是淨瓶觀世音菩薩。善財龍女分立兩側,背景是紫竹林,慈祥中透著莊嚴,佛燈娓娓,映著木魚青磬,令人立即產生肅穆之感。
佛桌前蒲團上長跪著一個女尼,白裡透青的光頭是新剃的。
東方白在一窒之後,頓感一份寒意自心底冒起,然後瀰漫全身。
冷,徹頭徹尾的冷,像驟然被拋入冰窖,寒徹骨,冷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