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人嗎?”孫正笑了出來,“難道你做夢都會有很多很多人嗎?”
路遐噎住,他在這裡似乎不能用常理跟孫正解釋溝通。
孫正又看了一眼他,若無其事地繼續說:“在我的夢裡……我常常都是一個人……”
這句話他說得輕描淡寫,路遐卻莫名被刺了一下。
這個人,該是有多孤獨?
兩人畢竟不熟,他這樣想著,倒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最初的那幢房屋下,有一個像山洞似的拱狀門,裡面依稀有些光,卻看不清楚門之後是什麼。
路遐亦步亦趨地跟著孫正沿著上坡路向那個門走去,還不停地分神觀察周圍有沒有可疑的事物。
“阿嚏!”路遐打了個噴嚏。再這麼淋雨下去,他可要感冒了。
可是,就在這一個噴嚏的瞬間,他腦中忽然響起一片嗡嗡的嘈雜聲音。眼前模糊的一瞬間,視野裡彷彿朦朦朧朧出現許多人影。
跑著跳著的小孩的聲音、花花綠綠的衣裳、在身邊一擦而過上坡的人的影子、迎面對著這個方向揮手的人的影子……
路遐一晃頭,猛地睜大眼睛——
雨。眼前還是隻有雨。
靜謐的雨的聲音,和陰沉的空無一人的小鎮。
砰!
一聲巨響,水花濺了路遐滿臉。
只見孫正倒在地上,手緊緊抓著脖子,臉上浮現痛苦的神色,路遐大吃一驚,連忙衝了上去。
他這才發現,孫正的脖子上牢牢纏著的正是他之前手上的繩子。因為被勒住了脖子無法呼吸,孫正張著嘴,像是在呼救,又像是在拼命呼吸。
但是——
路遐的動作停了一秒鐘,因為,他沒有看見勒住孫正的人。
孫正的身後什麼都沒有。
只有一根繩子,勒住了他。一根溼漉漉的,血跡尚存的繩子。
“我來了,我來救你!”
路遐叫著,連忙去扯開繩子,卻根本拉不開,就連自己也幾乎被那股大力跟著被拉動。
一股大力在拉著孫正,向著那道門的方向……
路遐心裡此刻是說不出來的驚懼,慌亂間,他猛然想起,自己兜裡還有一把剪刀。
他拿出剪刀,對著繩子方向就是一陣亂戳。
“唔……”一聲悶哼。
繩子鬆了。
雨水裡汨汨染開一片血色來。
孫正的身後正漸漸浮現一個人形,那人一身黑衣,連戴的鴨舌帽都是黑色的,他捂著腰部,血正是從那裡不斷地湧出來。
孫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這個剛剛企圖謀殺自己的……人?
“是你?!”
三個聲音異口同聲道。
路遐看了看孫正,又看了看地上那個人。“你認識他?”路遐的聲音拔高了。
“你不是……”孫正有點猶豫,“搭車的那個人?”
“搭車?”
那個人痛苦地哼了一下,路遐和孫正才想起來這個人受傷了。兩個人都有點不知該不該幫忙止住傷口。
這個人剛剛還試圖用繩子勒死孫正……
“就是我們一起去旅行的時候,你中途上來搭車的……”孫正又說了一遍。
路遐卻一把抓住孫正:“你說你們一起旅行?是不是和袁教授一起的那次?是不是齊徵開的車?”
孫正被路遐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茫然地點了一下頭。
路遐冷冷笑了一聲站起來,俯視著那個人:“原來如此。原來這麼容易就找到了,跟著袁教授旅行的是你,在齊徵家背後拿刀威脅我的,也是你,對不對——”
那個人卻把頭埋得更低了,彷彿不想讓路遐看見他。
他身上有一種非常契合這細雨的氣質,讓人莫名地感到抑鬱。
毫無生氣,行屍走肉般的一個人。
“所以,”路遐盯著這個人,“夢中殺人的也是你嗎?”
“夢中殺人?”孫正有些糊塗了。
可是……路遐皺起眉頭,他是怎麼辦到的?
難道是自己眼花嗎?剛才孫正的身後明明什麼都沒有,直到自己刺中了這個人……
那個人剛才說“是你”,他認出了孫正還是認出了自己?
那個人緩緩地,慢慢地,指著孫正,說了一句話:
“他,必須死。”
轟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