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落暈紅玉頰撥開他的手指,“你少胡鬧,趕快想想怎麼好生教訓那些老道。”
姬澄澈哈哈一笑又靠在了軟墊上,道:“你便不怕惹怒了天道教,辦砸了自己的差事?”
唐雪落嬌聲道:“砸了便砸了,反正我陪你到底。”
姬澄澈微微收斂笑意,看著唐雪落認真地道:“一個人的眼界有多高,格局就有多大;心胸有多寬,世界就有多廣——這是師傅教我的。”
他頓了頓接著道:“大漢建國不過二十餘年,百廢待舉經不起大折騰。我卯上天道教固然是想幫助父皇穩固社稷皇權,更希望令這場衝突快刀斬亂麻及早化解,將損失和傷害降到最小,好讓千萬黎庶休養生息安居樂業免於兵戈戰亂。”
唐雪落大膽回視姬澄澈,心中波潮起伏欲語還休。
家國天下,自己的澄澈哥哥心中裝著怎樣的情懷,怎樣的抱負?
他從荒蕪的冰原迴歸,並不曾在繁華的中原迷失,卻欲將日月乾坤一肩挑,扛起百姓蒼生,扛起太平盛世。
姬澄澈搖搖腦袋整理思緒輕吐口氣緩緩道:“興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雪落,千百年後即便你我都已逝去,大漢或也不復存在,甚至天道教亦早就煙消雲散,但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一定還在,億兆蒼生薪火傳承生生不息必會盡享大同!”
唐雪落靜靜聽著姬澄澈傾吐豪情一抒胸臆,看著他的眼眸中閃爍著令人迷醉的光亮,感覺心中有支小小的火苗在盡情躍動升騰。
“我一個人的力量固然微弱,可是有師傅,有林隱,有成千上萬志同道合者,這夢想終將實現。雪落,這才是我所追求的彼岸。”
姬澄澈自己也鬧不清楚為什麼,從未興起過要把這些話對人說的念頭,不意今日心血來潮於這穿行在鬧市中的馬車裡,向著唐雪落娓娓道來。
“那是我們的彼岸……”話音落處,彼此的目光凝望交織,看到了對方眼眸裡的溫暖笑意與堅定執著,剎那心意相融,只願將你心換我心。
於是馬車裡的兩個人再不言語,聽著車輪吱呀吱呀碾過青石板路面,顛顛簸簸進了下關;聽著車外鼎沸的人聲,還有滴滴答答雨珠打落在車頂的輕響——
忽然之間,姬澄澈真希望馬車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不必擔心路有盡頭,不必擔心身旁的少女會離開去到天涯海角。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馬車在泥濘崎嶇的小路上搖搖晃晃,車裡兩個人砰砰的心跳聲就好似箜篌亂了心絃。
天空中響起了滾滾雷聲,已是人間四月天。
馬車突然停下,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嘩啦啦一擁而上,不等姬澄澈和唐雪落下車,便舉著破瓷碗堵住去路,口中嚷嚷道:“公子小姐行行好吧,賞口飯吃!”
唐雪落見這些乞丐都是些未成年的孩童,全身髒兮兮滾著泥水,身上還多帶有殘疾,不禁心生憐惜。
其中最小的一個頂多四五歲,也學著乞丐討飯的模樣,踮著腳尖高舉雙手捧起破碗,咿咿呀呀奶聲奶氣道:“恭喜發財,恭喜發財……”
唐雪落從不曾到過這樣的貧民窟,看著眼前這群尚在**卻已經自謀生路的流浪兒,不由自主手探入袖袂中拿出一錠小元寶來,輕輕放進了那個小乞丐的碗裡。
麵館外的喧囂聲戛然而止,流浪兒們呆呆望著小乞丐碗裡那錠金光閃閃的元寶,其中一個膽大的少年忍不住問道:“你給的不會是假元寶吧?”
唐雪落抿嘴一笑,取出自己的白絲帕輕輕拭去小乞丐臉上的泥垢汙漬,柔聲道:“和哥哥姐姐們買些好吃的,再添幾床被褥,晚上冷。”
小乞丐愣愣地看著唐雪落,只覺得小姐姐的手柔軟極了也美極了。
突然,從四面八方的角落裡像夜貓般湧出了更多的流浪兒,拿著碗衝向馬車。
姬澄澈抱起那個小乞丐,口中吩咐道:“老關。”
關應物心領神會,猛然甩手“啪”的一鞭揮出,將路旁一架廢棄的石磨抽得粉碎。
眾乞丐驚懼收步,不甘地望著唐雪落。
關應物丟下馬鞭,探手入懷掏出一串銅錢,繃著臉道:“不準吵,一人十文。”
乞丐們大失所望,但十文錢對他們而言也算得不錯的收成,當下一個個感恩戴德地從關應物手裡接過銅錢。
唐雪落見狀神色一黯,就算自己富可敵國散盡家財又能救得了幾個人?
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大同夢,盛世夢,何時才能如陽光雨露普照播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