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從宗室中過繼了。沒有兒子立嗣之所以難,就難在這過繼上。連一般家庭都會談虎色變,更不要說皇家,事關大統的繼承了!
還在仁宗剛病的時候,二府大臣口風之間就曾提到立嗣了,而且還隱隱約約誇獎了宗實。一來,宗實曾在皇宮裡撫養過;二來,宗實回王府之後,皇上、皇后仍然對他另眼相看,親情是一般宗室孩子沒法兒比的。或許是因為身在病中,或許是另有想法,皇上總是不大積極。這種事,誰也不敢下深水去攪和。
這一方面,有的是教訓。
別的不說,光與仁宗有關的事,就夠觸目驚心了。
天禧四年,仁宗已經被立為皇太子,真宗突然生了病,連他自己也怕不行了。入內內侍省都知周懷政引丞相寇準到寢宮來看他,一見面,他就忍不住落淚說:“怎麼好?朕這一關怕是難過了!大宋江山可怎麼辦呢?”
周懷政與寇準見皇上病成那樣已經傷感,見他落淚,更傷心了,也都陪著一起落淚。最後還是真宗煩了,呵斥道:“你們也盡著在這兒哭什麼?朕等著你們料理大事呢!”
一句話提醒了寇準,寇準也不哭了,在地上磕頭道:“陛下聖明。要是陛下能暫時傳位給皇太子,由太子監國,陛下尊稱太上皇,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
真宗嘆道:“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傳朕的口諭,就這麼去辦吧!”
沒想到真宗放話之後,倒日漸好起來了。既多少好了些,也就絕口不提傳位的事了,整天只在宮中休養生息。也是活該有事。那天,真宗突然心血來潮,帶著周懷政跑到御花園要挑些野菜。身邊的人看他們兩個那麼投入,也偷偷溜到一邊另找樂子去了。周懷政見身邊沒人,突然跑到真宗跟前跪倒,哭道:“陛下,您說過傳位太子,怎麼一個多月沒有動靜?奴才只有一死,以表心跡了!”說著話人已經站起來,舉刀就朝自己的胸窩刺去。鮮血四濺,連真宗的龍袍都叫染紅了!真宗何曾見過這個,又是病後才見康復,大叫一聲,早暈過去了。太監們聽到叫聲趕出來,已經晚了。
真宗健康的時候,劉太后已經干政,病中更是事事都管了。周懷政出此下策,多半首先是針對劉太后的。無奈沒死,正好落到劉太后的手心裡。真宗恰恰又忘了他主動要求退位的事情!那結果還會好嗎?周懷政逼宮驚駕,謀立太子,凌遲處死;寇準也被翻了出來,遠貶雷州。太子原來也要倒黴的,有人勸真宗:“陛下就這麼一個太子,還忍心再責罰他嗎?”本來還小,事情又與他不相干,這才好歹免了。
大宋遺事 第三十三回(2)
到仁宗自己當政,范仲淹被貶,罪名之一就是上書真宗,請立八大王元儼。這是前不久的事,自然更會記憶猶新。
兩件事,輕則貶官,重則砍頭,誰不害怕?躲還來不及呢,還敢認真摻和!也就點到為止,一切全憑聖意獨斷了。到仁宗日漸痊癒,他們更不提這事兒了。仁宗一直只默默努力,自己從來沒提過立嗣的事;身體既漸漸轉好,沒了緊迫感,更不會沒事找事了。這事,眼見著就這麼一天天淡漠下去了。
兩府大臣要忘的事情,諫官們沒忘。言諫官們不像兩府大臣,他們的仕途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風險從來都是與爵祿並存的。既有一個立言立功的機會,他們怎麼會不用呢!
第一個上書的是範鎮,話也仔細盤算過一番。
先給仁宗結了一個扣:說仁宗病的時候,天下議論紛紛,都說陛下說:“我哪裡有什麼病,都是因為憂慮江山社稷,才不舒服的!”憂慮江山社稷而成疾,不是因為未立皇嗣,還會因為什麼?至於是不是真有其事,反正只是風聞,釦子結好了就得,哪裡查去!
釦子既結好,範鎮就規勸道:既然皇上說過話了,眼下身體已經康復,就該果斷履行諾言,早早定下宗廟社稷的大事。怎麼定呢?自然只有從皇室宗親中選賢德能幹的孩子,暫且接到宮中培養教育。將來萬一生了皇子,還可以送他們回到自家府中。為了更能說服仁宗,範鎮還特意搬出祖、父輩的兩件事:一是太祖傳弟不傳子,將大位讓了弟弟宋太宗;第二,就是真宗借允讓催生的事情了。至於真情究竟如何,是不是那麼溫情,就不去管他了。
範鎮上的是密奏,中書也不得而知。文彥博心裡沒底,讓張少愚專門去諫院找範鎮打聽。張少愚知道與他這種人打交道,直來直去比轉彎抹角好,就徑直問道:“丞相聽說範大人上了個密摺,想問問範大人,究竟奏的什麼事情?”
這種直來直去的態度,果然叫範鎮高興,他也知道這張少愚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