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高談闊論,必要的時候喜歡發表熱情激昂的演說。皮艾特羅?吉諾維斯離開了,去看看廚房裡還有沒有更多的果汁。西蒙?蒂鮑爾特用平平的手掌撫順他的圍巾,問雅克?梅德西是否有興趣打牌。“要是我參與顛覆政權,我老婆會殺了我的,”蒂鮑爾特用法語說。
美聲 第四章(4)
三名將軍之間飛快地說著什麼,健沒去聽。
“我永遠不會對天氣感到厭倦,”兩人走回到視窗的時候,細川先生這樣對健說。他們肩並肩站了一會兒,把所有其他語言從腦子裡清理出去。
“你想到過反抗嗎?”健問道。他能看到他們的映像。他們站得離玻璃很近。兩個日本男人,都戴著眼鏡,一個個子高些,年輕二十五歲,不過在這個人們鮮有共同之處的房間裡,健生平第一次發覺他倆看起來有多麼像。
細川先生的目光一直盯在他們的映像上,也有可能是在看“嘎魯阿”。“最後總有什麼事情會發生的,”他說。“到了那時候,我們就無能為力、阻止不了了。”想到這裡,他的聲音沉重起來。
士兵們大多數時間都在考察這棟房子,吃他們在食品儲藏室裡找到的淡綠色堅果,使勁嗅浴室裡的薰衣草洗手液。這棟房子為他們提供無窮的好奇之源: 壁櫥的尺寸和他們見過的有些房子一樣大,臥室裡卻沒人睡,碗櫥裡除了一卷卷的彩色紙張和絲帶之外什麼都沒有。他們最喜歡的房間是副總統的書房,它位於一條長廊的盡頭。在厚重的幃帳之後,窗戶緊靠著兩張裝了軟墊的沙灘椅,在這裡,你可以捲起褲腿,接連幾個小時看著窗外的花園。書房裡有兩張皮沙發、兩張皮座椅,所有書的封面都是皮質的。就連文具用品、筆筒和記錄簿的封面也是皮質的。房間裡充滿著牛群站在烈日下的那種舒服而熟悉的氣味。
這個房間裡有臺電視機。他們中有幾個曾經看到過電視,那是個帶著片曲面玻璃的木盒子,以奇特的方式投射你的映像。他們總是壞,總是壞。這是電視的特點。他們之前聽人說起過電視,聽說過電視,但沒人相信,因為沒人見過電視。名叫愷撒的小夥子把臉湊到電視螢幕上,用一個手指勾住他嘴巴的一側把嘴唇往後扳,高興地看著那個映像。其他人都在看。他把眼珠往後轉,抖了抖舌頭。然後他把手從嘴裡拿出來,在胸前雙手合十,開始模仿一首歌——他們第一個晚上等在空調通風管道里時他記得羅克珊?柯思唱的一首歌。他並不明白歌詞,但是調子挺接近,音高也很準。確切地說,他不是在模仿,而是在唱歌,而且唱得還不錯。他不記得下面是什麼了,突然停了下來,九十度鞠躬。他轉過身,繼續對著電視做鬼臉。
開啟電視的人是西蒙?蒂鮑爾特。他這樣做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他來到房間裡是因為聽到了歌聲。他以為是有人在放什麼奇怪又好聽的老唱片,覺得很好奇。然後他看見是那個小夥子在表演——一個有點兒好玩又不是特別好玩的小夥子,他想,當他看到自己臉的位置突然出現了影象肯定會嚇得往後跳。西蒙拿起遙控器——它原來晃晃悠悠地橫在一張看起來很舒服的皮座椅的扶手上,然後按下了電源開關。
他們尖叫起來。他們像狗一樣嚎叫。他們大叫著同志們的名字:“吉爾伯特!弗朗西斯科!耶穌!”聲音像是在說火災、兇殺、警察來了。於是——他們開啟了槍上的保險栓,響起一陣清脆的金屬咔嚓聲,其他士兵匆匆忙忙跑了進來,三個將軍把西蒙?蒂鮑爾特往牆上一推,劃破了他的嘴唇。
“別幹蠢事,”伊迪絲曾經這樣說過,她的雙唇輕輕地碰著他的耳朵。但蠢事包括哪些呢?開啟電視也算?
美聲 第四章(5)
衝進來的一個小夥子——一個名叫吉爾伯特的高個頭小夥,用步槍圓圓的槍口頂住了蒂鮑爾特的喉嚨,藍色的絲綢圍巾戳進了他氣管上方柔軟的皮肉中。他被釘在那兒,就像一隻被大頭針釘在軟木板上的蝴蝶。
“電視,”蒂鮑爾特很艱難地說。
毫無疑問,在這個擁擠的書房裡,人們的注意力已經從西蒙?蒂鮑爾特身上移開了。與他成為威脅和明星的速度一樣,他們很快把他身上的槍挪開,任憑他因為害怕又是發抖又是腿軟,沿著牆癱了下去。他們現在都看著電視。一個迷人的黑髮女人雙手舉著髒兮兮的幾件衣服對著鏡頭,帶著一絲厭惡之情搖了搖頭,把它們塞進了洗衣機。她的口紅是大紅色的,身後的牆是鮮豔的黃色。“這可是個大挑戰,”她用西班牙語說。吉爾伯特蹲在地上看起來。
西蒙?蒂鮑爾特咳嗽了下,揉揉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