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奔約十餘里,天色將暗,趕到一處臨近山邊的小村子。
那村子不過十來戶人家,四周築有圍牆,想必是依山為生的獵戶樵子聚居之地。
左斌看看自己一身錦衣,只怕行止不便,解開衣包,匆匆取出應用之物,就在山邊施展易容秘術,那消片刻,已變成一個走方郎中模樣,揚長向村中走去。
才到村口,果見一個茅草門外,繫著兩匹健馬,幾個村婦正圍在一起低聲議論。
左斌輕搖串鈴,緩步而入,頓時引得村中群犬爭吠,那幾個村婦倒頭望見,個個露出喜色,叫道:“二娃子他爹,快出來,可不是來了救星了嗎?”
茅屋裡應聲奔出四五名漢子,一見左斌,盡都高興,其中一人忙迎上來,拱手道:“先生能治得奇難雜症麼?”
左斌笑道:“在下自幼細習歧黃之術,專為濟世遊歷天下,日間在山中迷途,原意是來貴村打擾一宿的,難道村中正好有人染了病症?”
那人暗歎一聲,點點頭道:“真是太巧了,咱們村子裡午後來了幾位客人,老少五個,一口氣病倒了兩對半,半日不到,眼看都快不行了,先生務必要救救他們才好!”
左斌暗吃一驚,道:“在這等事,大哥快帶在下去看看!”
那人領著左斌,排眾踏進茅屋,屋中光線陰暗,一燈如豆,燈光下情景,使左斌駭然一驚,險些失聲叫了起來。
茅屋不過七八尺寬廣,中設一幾,點著一盞昏黃油燈,正中一列排著四張木榻,並臥著老少四個,迎面一隻木椅上,卻盤膝坐一個僧人。
那僧人合目跌坐,頭上蒸蒸冒著白氣,渾身僧袍,幾乎被冷汗浸透,顯然正在拼運內力,熬受體內沉重的內傷。
木榻上,卻是兩位氣質高貴的老婦,另外兩個少年男女,竟是羅英和江瑤,四人全都僵臥不動,氣若游絲,眼看已離死不遠了。
左斌認出羅英和江瑤,不期然機伶伶打個寒噤,當時便想認身進屋,不想腳步方動,那僧人竟霍地睜開兩眼,目如冷電,遽然投注在他臉上。
左斌一隻腳已經踏進門檻,被那兩道滿蓄威凌的目光一射,突然從心底生出無限畏怯,慌忙又縮了回去。
那村漢低聲說道:“大師父,這位先生醫道極好,專治奇難雜症,小的請他來替各位把把脈,開帖藥吃了,也許各位的病就好了。”
僧人目光流動,深深打量左斌一眼,嘴角一陣抽搐,浮現出一絲悽葳笑意,緩緩搖頭,沒有出聲。
左斌連忙拱手低聲道:“在下左斌,與羅少俠和江姑娘均有一面之識,大師父儘管放心,左某人絕無惡意。”
那僧人聽了,好一會,才釋然地點了點頭,雙目緩緩而合。
左斌身形一側,跨進了茅屋,探手一搭羅英脈息,觸手如撫炭火,鼻孔裡同時嗅到一股惡臭,心頭駭然一驚,趕忙又縮回手去。
那村漢焦急地問:“先生瞧瞧,還有救沒有?”
左斌搖搖頭,輕聲說道:“他們個個身中奇毒,最多還有兩個時辰可活,就算有大羅仙丹,也難救得活了。”
村漢驚道:“先生務必要行行好,好歹救救他們……”
左斌苦笑道:“我何嘗不想救他們,但他們所中之毒,天下只怕無人能解……”
他說這話時,內心極為慚愧惶恐,暗想自己好容易尋到此地,若是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自是問心難安,但他們俱被奇重之毒所傷,自己連毒物名稱尚且不識,卻又怎生救得他們?
左斌生平浪跡江湖,一向放蕩不羈,但這一剎那間,竟感到肩頭像壓了千斤重擔般沉重,短短几句話,使他愧惑惶急,兼而有之,羞慚地垂下頭去。
假如可能,他真願以身體替他們死去,無奈連這點願望,幾乎也成了奢求了。
正在這時候,屋外忽然傳來喧騰的犬吠之聲。
那村漢方欲轉身退去,左斌突然心中一動,伸手攔住他道:“慢一些,讓我先看看是什麼人?”一縮身,退到門邊,偷眼望去,卻見一個黑衣老人,踏著草叢施施而來。
那黑衣老人少說也有八旬以上,身上黑衣衫著滿頭白髮,益顯得蒼邁不堪,手上捧著一隻瓦罐,遙遙向村口走來。
左斌才一注目,便發現一樁駭人怪事——
原來那黑衣老人所經之處,草木紛紛枯萎,竟像被烈火烤似的,留下一條數尺寬的通道,村中群犬,一到距他五尺之內,突然都噤若寒蟬,夾著尾巴狼狽逃開,再也不敢走近。
黑衣老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