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UCLA的電影校友呢,天可憐見,最在電影史上露臉,為校爭光的,竟根奧森?威爾斯一樣,也是一位越老越衰的留鬍子大胖子,他就是拍出了超級經典“教父”跟“現代啟示錄”的法蘭西斯?科波拉。
除了科波拉之外,UCLA電影系真正最有名的校友,說來尷尬,根本沒進電影圈。此君乃是美國搖滾巨星,吉姆?摩裡遜。
吉姆進電影系的第二年,就組了“門戶合唱團”,越唱越紅,紅到不行,當然也就沒空搞電影了。吉姆紅到二十八歲,嗑藥過度,死掉。又成一頁燦爛傳奇。
科波拉後來的鉅作“現代啟示錄”,主題曲就用了“門戶合唱團”的“末日”,也算我們家活校友向死校友致意的一鞠躬吧。
UCLA本來以為請到了奧森?威爾斯駐校,總算可以壓一壓紐約大學和南加州大學的氣焰,哪料到人算不如天算,空做一場好夢。
彗星般隕落的吉姆?摩裡遜也好,恐龍般倒地的奧森?威爾斯也罷,反正再大的天才也是說死就死。發過光就有爽到,活多久,是不列入計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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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我係館的置物櫃,幫我那無緣的師父威爾斯佈置了一個迷你小神龕。中間貼的是“大國民”最意氣風發的一張劇照,照片前供了一片葉子、和小小一瓶蓋的水。我還寫了一箇中文的“電”字,貼在小神龕的左邊,再寫一箇中文的“影”字,貼在小神龕的右邊。
經過的同學,有的瞄到了,總不免湊上來端詳一看,這時我就裝模作樣的用手指沾一點水,灑在葉片上。
“這是幹什麼?”新同學們一定會問。
“這是露水,葉子上的露水。”我說完,就會吟哦一段再普通不過的金剛經:“人生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美國同學們聽到這段話,一定會收起嘻皮笑臉,很配合氣氛地做出思索的樣子:
“……是嗎?人生像露水、像閃電,又像泡沫、倒影嗎?”他們玩味著這兩句話。
接下來,他們一定會指著我寫的那兩個中文字,問是什麼字。
我就指著“電”字說:“這就是‘如露亦如電’的‘電’。”
然後,再指著“影”字,說:“這就是‘如夢幻泡影’的‘影’。”
當他們凝視著這兩個在他們眼中簡直像符咒的中國字時,我就會加上這一句:“‘電’和‘影’這兩個字合起來,就是我們學的東西。”
這時他們就免不了小小吃了一驚:“什麼?這兩個字,就是中文的‘電影’嗎?”
我會莊重的一點頭,他們會讚歎的搖一搖頭:“……生命和電影,的確都是這個樣子的啊……”
我的新同學們看看我的小神龕,再看看我,有的點點頭,有的還雙掌合十,拜一拜,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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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總算小有一點東方的神秘和優雅了,下次也許弄個小木乃伊來展示一下吧。
3、流浪做冥客
“我無意中流浪到他的人生裡去,
而他則一直在他自己的人生裡流浪。”
已經接近凌晨四點了,我半睡半醒的癱在馬桶坐上。我沒電了,我再陷下去一點點,屁股就要碰到水面了。
忽然,我聽見了動靜——有聲音,有人推開門,走進了這間男廁所。我驚醒過來,坐直身子。
這間廁所,是電影繫系館四樓剪接部的男廁所。在四樓熬夜剪接的,只有比我高兩屆的女生妮基,還有我,兩個人而已。
那……會是誰在凌晨四點,特地跑到四樓角落的男廁來上廁所?
我實在不願意亂想。我自願擔任妮基這星期的剪接助理,以便快點學會剪接的入門,妮基拍的是靈異片,有很多愚蠢而可笑的鏡頭,剛剛我陪她選鏡頭的時候,是很用力才忍住沒有笑出來的。可是現在困在馬桶上,豎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我發現我必須深呼吸,才能夠讓心跳維持正常。
我心裡掙扎著:要不要把眼睛貼到門板隙縫上去看看進廁所來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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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掙扎了三秒鐘,決定先別偷看:鬼片裡的笨蛋,都一定要把眼睛湊到門縫啦、牆壁小洞啦、鑰匙孔啦,這類不該湊的地方,眼睛一湊上去準沒好事,不是看到女室友把頭拿下來放在桌上梳頭髮,要不就再多附贈一項:梳好頭放回脖子上,臉直接向後轉一百八十度,對著你吐出四十五公分長的舌頭。
這些陳腔濫調的畫面,這時想起來卻忽然不那麼可笑了。我摒住呼吸,想聽清楚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