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他的話,難過得不能言語,只把額頭靠在他的脊背上,不停地呢喃:“胤禎,對不起,對不起……”
他轉過身來,給了我一個寬慰的笑容,道:“傻瓜,不是你的錯,這場爭奪,消耗了我生命裡太多的時間了。六歲起,日日上書房,滿蒙漢文,經史子集,騎馬射箭,從寅時到酉時,一年四季,幾乎從不停歇。所有……只為了這場爭奪,只為了那把龍椅。到頭來如何?兄不兄,弟不弟,君不君,臣不臣……”他說罷,悽然一笑,接著道:“這半輩子,我自問無愧於大清和列祖列宗,下半輩子,我該為你和孩子們,為自己活著了。”他說著,就把我摟進懷裡,又道:“瑞雪,答應我一件事兒。”
“恩,你說,我都答應。”我含著淚點頭。
“不要告訴我他們的結果,等它們來時,讓我自己接受。”他說著,輕嘆了一聲,牽起我的手,看著天上的彎月,又道:“如今,我只擔憂額娘和孩子們。皇阿瑪去了,額娘一個人……”他說著,突然一聲冷笑,道:“四哥啊……你如此狠絕,連額娘都不讓我見一面!”
我看著他,心裡疼痛不已,想了想,就道:“我去吧,四哥忌憚你,可我只是個女流之輩,他怕什麼?我去求見額娘。”雖然木已成舟,可我還是要賭一把,真正的完顏瑞雪,或許要利用你一次了,對不起。
我想著,就轉身回屋去翻箱倒櫃。
第二天,我把寫好的信,和小月當初還未扔掉的那塊年夫人送來的玉佩,用火蠟細細封好,交到了信官的手上。一週後,我們接到了請我入宮的旨意。
疾行了三天,我終於身著白色大孝服,站在了乾清宮的大門口。回想起最後一次在這裡見到康熙老爺子,和他對我說的話,我的心裡不禁又是一陣唏噓。
正在發呆時,只聽一聲高喊:“傳十四福晉覲見——”
我愣了一下,才深吸口氣,抬步跨入屋子裡,雍正皇帝坐在龍案前,正執筆寫著些什麼。我朝他跪下行了大禮,道了聲:“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字一句,彷彿是沾著喉間的血一般,從乾澀的嗓子裡發出。
好一陣子,才聽見一個沉穩的聲音:“起吧。”
我謝了恩起身,卻發現他已經負手站在我面前不遠處看著我。我看了看他,他瘦了許多,但眼神卻是越發冷硬和犀利了,在與我的目光交匯在一起時,卻閃過片刻的柔和和閃躲。
四目相對了許久,他才舉起了一塊玉佩,在我面前晃了晃,道:“你沒有扔,朕已經命他們粘好了,一片兒都沒有少。”他說著,就把手中的玉佩放入我的手中,握住我的手,輕呼了一聲:“瑞雪……”言語雖平靜,卻也帶了少許鼻音。
我微微搖頭,把手從他的手裡抽出來,道:“皇上,你誤會了,瑞雪這次來,只是想把這個還給皇上,還有,求見太后一面。”
“瑞雪!”他聞言就蹙起眉,痛徹心扉地看著我,低呼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在他面前緩緩跪下,只道:“請皇上成全。”
他聽著我的話,卻不言語,只是看我,微微搖著頭,眼裡卻閃著淚光。許久,才哽咽著道:“若是朕不準呢?若是朕不准你再回遵化行宮呢?”
“皇上你不會。”我直視著他,平靜地道:“你是聖君,瑞雪相信你不會去做搶奪弟妻這樣讓天下人恥笑的事情。”我說著,朝他揚起一抹堅決的微笑,想了想,又道:“若是皇上執意不準瑞雪的人回去,瑞雪就是變成鬼,也要回到十四爺身邊。”
“你……!”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卻說不出一句話。空曠的乾清宮裡,只有他重重的呼吸聲。許久,才聽見他低低地道:“瑞雪,我富有天下,你卻仍然不看我!你還是恨我,你還是恨我!”
我在我面前自稱“我”,而不自稱“朕”,讓我的心裡揚起一抹悲涼,就搖著頭,看著他道:“四爺,四哥,瑞雪不恨你,早就不恨了。你是天子,富有天下,天下所有的人,盡在你的手中。可胤禎只有我,我也只有他,瑞雪只求你,看在過往的情面上,看在額孃的份兒上,讓我們平靜地過日子吧。胤禎連兵權都還給你了,你還害怕什麼?這個江山,在你的腳下,會穩穩當當的。我們什麼都不求,我們也不要爵位名利,只求四哥讓我們一家人團聚,好好地過以後的日子。”
他聽著我說,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一行淚卻從眼裡流出。好一陣子,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向門口,喃喃道:“走,你走。”
“我要見額娘,請皇上成全!”我聞言就慌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