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預言籠罩的時代(2)
這一系列幾乎同時發生於歐亞大陸兩端的致命瘟疫,對東西方的歷史程序都造成了重大的影響。卡特賴特對這些瘟疫的評價是:“除了毀滅羅馬帝國以外,公元頭三個世紀的瘟疫還產生了兩個廣泛而深遠的影響……首先,假如羅馬帝國不是在基督教誕生後的一些年中受到無法治癒的疾病的打擊,基督教就不能成功地成為一種世界性的力量,也肯定不會成為現在這樣的形式。再者,假如醫學不是落入基督教會的控制之下,那麼從四世紀到十四世紀一千年間的醫學史就會完全不一樣。”卡特賴特將瘟疫對宗教歷史和醫學本身的影響聯絡在了一起。
在東方,這場大瘟疫同樣造成了類似的後果。
一方面,這場瘟疫削弱了東漢王朝,並導致異族紛紛進入帝國的疆域填補空隙,從而引起“五胡亂華”的大亂局。這場瘟疫還在此後不斷折磨著據有中原的各個王朝,並結合其他###因素,使這個疆域廣闊的帝國沉默數百年之久,直到唐朝才再一次煥發出勃勃生機。
另一方面,這場致命的瘟疫使得人們無法從現實中得到希望與幫助,轉而向宗教信仰尋求解脫,從而導致一系列宗教思想在這片土地上的大發展。各種各樣的宗教流派蔓延開來,其宗教領袖中也不乏胸懷天下野望的傢伙。
於是,天下變得愈發好玩起來。
張角就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他僥倖逃脫了疾病的魔爪,並趁機以醫生的身份傳播“太平道”的思想。在那樣的時代裡,能治好病的醫生自然是備受人尊敬的,因此張角能在短短十餘年間收納數十萬弟子,這絕不是歷史的偶然。
早在傳道之初,張角便自稱“大賢良師”,“奉事黃老道,畜養弟子,跪拜首過,符水咒說以療病,病者頗愈,百姓信向之”,似乎治病的手段也頗說得過去。他派出自己的八個得意弟子,周遊四方傳播“太平道”,信徒頗多,甚至宮中的宦官,也有人信奉大賢良師。
張角將自己的徒眾分為三十六方,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由一名渠帥負責統帥,成為地下軍事化組織。經過十餘年的經營,太平道已經成為一支強大的力量。然而要想改朝換代,僅僅只有力量還不夠,還得要有“天命”的眷顧。
《尚書》說得好,“天聽自我民聽”,所謂“天命”的眷顧,也不過就是輿論導向罷了。按當時流行的“五德始終”學說,漢朝是火德,尚赤色,將取代火德的,則是黃色的土德。因此《太平經》宣揚“赤德氣盡,黃德當興”,“火德銷盡,土德當代”。所以張角自以為“黃天”,而《太平經》又以“甲子為初始”,有除舊佈新之意,故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為宣傳口號。
這個預言,籠罩在中原大地的茫茫蒼穹之上。
東晉著名的道士葛洪,給張角的定性是旁門左道——“假託小術,坐在立己,變形易貌,誑眩黎庶,糾合群愚,進不以延年益壽為務,退不以消災治病為業,遂以招集奸黨,稱合逆亂。”在他看來,張角既不好好治病,也不研究長生之術,簡直是不務正業之至。
然而,葛洪只看見了歷史的表象,並沒有看見在冥冥中,操縱著歷史程序的那些深層因素。他甚至都沒有看見,歷史正在他身邊重演著,只不過是“太平道”變成了“天師道”。
那也是一隻看不見的手。
二、歲在甲子,天下大吉(1)
“太平道”教眾,計劃於甲子年三月五日(公元一八四年)起事。
為此,教中重要領袖,大方首領馬元義,組織荊、揚二州教眾數萬人,相約到期會聚於鄴城舉事。他又數次親入京師,聯絡內應的宦官中常侍封、徐奉等人,準備至期內外俱起。
然而事機不密,一八四年的二月間,張角的另外一位弟子濟南人唐周,向朝廷上書告發此事。東漢政府大驚,迅速行動起來,逮捕並車裂了馬元義,並任命鉤盾令周斌全權負責調查偵破此案,根據唐週報告提供的線索,周斌在洛陽城捕殺了太平道教眾千餘人。
東漢朝廷並下令冀州地方官員,追捕張角等人。張角聞訊後,自知事機已洩,只得派人星夜四出,通知各方提前舉事。太平教眾們頭裹黃巾為標識,故被當時人稱為“黃巾賊”,也有叫做“蛾賊”的。
於是,在這一年的二月間,中原大地黃巾四起。在“天下大吉”的呼聲中,一個長達數百年的亂世即將到來。
張角兄弟三人起事於河北,張角稱“天公將軍”,張寶稱“地公將軍”,張梁稱“人公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