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毛巾上,洗去頭骨上的灰塵。
“小秋,要得!沒想到你小子不聲不響的,一出手不得了啊!”那個臂膊負傷的狙擊手,塞了根菸給我,對著直升機上來接應的戰友說,“這小子,強啊,一個人硬把五個人形腐屍收拾了……對!就那種打不死的雜種!看不出來吧?”
另一個也坐在這直升機上的隊員,搖頭說:“這個小秋太牛!咱當兵的人,直來直去的,我實話講,之前是瞧不起他的,想不到,想不到,真的很強。老三,你別不服,你能在十幾支狙擊槍下,越過一百多米的距離麼?就這點,我告訴你,在人家面前,收起你那點傲氣!”
那個被他叫做老三的,野戰油彩塗得臉都看不清了,低聲咕嚕著說了句什麼,直升機本身旋翼的噪音極大,稍離遠點也聽不清,不過洞拐就坐在那老三邊上,卻聽到他的話,兜頭就給了他一巴掌罵道:“你還要看是什麼人拿著狙擊槍?沒聽剛才和你說,十幾個那種打不死的雜碎!你行麼?逞什麼能啊你?”
我聽著都有點不好意思,那老三轉頭望著我,我想還是低調一點的好,連忙說:“運氣,運氣罷了。”誰知那老三一聽,那沒有塗油彩的耳根羞得通紅,一個勁地說是他自己不好,這實打實的水平,他服氣。這當兵的也都是直腸子,沒什麼壞心眼,最後還一個勁管我叫秋爺,說有空一定要指點他一下。
那個臂膊負傷的狙擊手,在我頭骨邊說:“老三的哥哥,整個特種團裡最好的狙擊手,就是死在被你幹掉的人形腐屍手上。你要不介意,就點撥他兩招吧。”我聽著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憑什麼點撥人家?老實說,要不是最後關頭,我這一頭長髮突然發威,我都早被拆成一堆白骨了。
可我實在不想讓人把我當怪物,哪怕我現在一個骨架子本身就夠怪了,但起碼他們能接受我,起碼他們沒有排擠我,而頭髮這事我覺得說出來也太過匪夷所思了,只好喃喃地說:“那些人形腐屍都被幹掉了,想必梅超風一個人也做不了惡……”
“你開玩笑啊?難道你真以為那些人形腐屍都死了?”洞拐很驚詫地問我,“那個梅超風往那些人形腐屍頭上開了一槍,你覺得它們就死了?要這樣就能死,還是打不死的怪物麼?我還尋思著為什麼你會放過它們呢!”
頭骨裡如同一個雷霆炸響一樣,我一下子站了起來,“砰!”撞到了直升機艙頂才醒覺。它們沒有死!我上當了,我居然就這麼上當了!對啊,之前那隊員不是說過,一槍轟掉了那人形腐屍半邊臉,但那腐屍還是一槍命中了他麼?
我為什麼會以為它們就這樣死了呢?我在心中只有苦笑自嘲,但一個疑問卻也豁然而解:梅超風為什麼要給我來這出,為什麼要扮信徒來乞饒?它是為了在我槍口下保住那八個傢伙,而不是真的出於對我的敬畏,它是出於對武力的敬畏。
洞拐他們再說什麼,我根本就聽不下去。我甚至有點不願正視這個事。一直以來我並不想當腐屍的頭領或是所謂的神、精神領袖,因為我知道我是人,我不是它們的同類,對於在它們中間處於什麼位置,我毫無興趣。
但起碼我向來以為,遇到我才脫離了腐屍外貌的梅超風(瞧,連這名字都是我給它起的,到現在我還記得它跪在我跟前求我賜名的情景),我以為至少它會念著我對它的恩典,不說知恩圖報,至少有那麼一點尊重吧?
但它沒有,到了它的領地,姑且這麼稱呼吧,歡迎我的是狙擊槍的子彈。哪怕最後我以為它真的良心發現的時候,卻也不過是它為了謀取最大的利益,設下的一個騙局,一場表演。原來,哪怕是在梅超風的心裡,我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只是個可以用子彈來滅殺、用言行來欺騙的角色罷了。
當直升機到達我埋下儀器的地方,我連告別的話也沒有說,就準備捉著繩子滑下去,洞拐一把扯住我,讓我跟他回去,辦手續繼承我那兩位老哥留下的遺產什麼的。我拒絕了,也許,廢墟才是我的森林。
“嗨!兄弟!”那個負傷的狙擊手叫住了我,他說,“孃的,咱也算共過生死了,啥時你小子想出這廢墟了,一定要去找我喝上幾杯,哥請你喝!”他那毫不作偽的真情流露,很爺們,很男人,讓我有一種很熱血的感覺。我們倆都沒發現他話裡的語病,請一個骨架子喝酒,本身是一件很荒唐的事。
那個叫老三的,掏了個盒子出來,對我說:“秋爺,我哥的仇你幫我報了,也沒啥好謝的,不值錢的小玩藝,留個紀念吧。”聽他說不值錢,我也就收了,點了點頭算是告別,快速地扯著繩索滑下了直升機。
儘管洞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