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說不出一個字來。
但他並沒有抬頭,也並沒有看見,他依然熱情的請示道:“大人,既然瘟疫已經消除,李河村也就沒有封村的必要了,兄弟們是不是也該——是時候撤了?”
“哼”縣太爺嘴角抽搐冷冷一笑,咬著牙陰森森道:“不錯,李河村的確沒有封村的必要了”他臉色忽然緩了緩,傾身向前,向趙捕頭招了招手,溫言道:“你往前過來”
“大人”趙捕頭精神一振,喜滋滋認為將受到嘉獎,忙緊步上前湊上去,陪著笑臉道:“大人有何吩咐?”
“啪”的一聲脆響,縣太爺突然揚手狠狠給了趙捕頭一個耳光,趙捕頭猝不及防毫無預料,腳下踉蹌,眼前金星直冒,半邊臉火辣辣的針挑似的痛起來。他下意識捂住臉,委屈道:“大人”
“你這個混蛋”縣太爺一把揪住他衣領,揪得他喘不過氣來:“你這個混蛋,怎麼能讓他們沒事?怎麼讓他們沒事啊?”縣太爺咆哮著,喘著粗氣,眼中的怒火能把趙捕頭烤成焦炭
“大人”趙捕頭依然委屈,哭喪著臉道:“這,這不是好事嘛”
“好個屁”縣太爺狠狠瞪著他,惡聲惡氣道:“不能讓他們活著你聽清楚了沒有?不能讓他們活著”
他揹著手,急促促的來回踱步,身形驀地一頓,陰測測道:“這是你捅出來的簍子,你自個解決本官不管你是用刀槍棍棒還是用毒藥砒霜,總之,一個活口也不能留不然,就拿你和老林的命來低,本官說得出做得到,你們自個掂量掂量”
“大人”趙捕頭雙膝一軟跪了下去,脊樑骨都涼了。這個縣太爺是什麼性情貨色,他豈能不知?
“大人這是何故?小人,小人——”趙捕頭哭喪著臉,又驚又懼,瞳孔睜得老大。
“哼”縣太爺冷笑,恨鐵不成鋼狠狠剜了他一眼,咬咬牙道:“飯桶好,本官就告訴你個明白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如果那幫人活著,到外邊去亂說話,你說說後果會如何?到時候別說本官,就是你們,”他又冷笑了笑,眼角一揚,喝道:“也脫不了干係這下,你可明白了?”
“是,大人……”趙捕頭心亂如麻,渾身發軟,腦子裡嗡嗡攪成一片。他從未想過事情會變得這麼棘手,他茫然了,混亂了,不知所措了
雖然思緒亂極,但他仍然明白了一點,那就是縣太爺所言非虛如果這件事傳了出去,縣太爺別說官位,性命保不保都很難說,他們作為幫兇,又豈能逃得脫干係?但全村因瘟疫而死光,那就是天災,不是人禍……
可是,這好好的天災,硬是讓他插了一手“人為”的消除了,那麼現在,他只有……
趙捕頭抬手擦了擦額上、臉上的汗,嚅嚅道:“大、大人的意思,是,是,是要——屠、屠村?”
“本官可沒這麼說”縣太爺圓睜著眼一眨不眨盯著趙捕頭,緩緩道:“你見過患了瘟疫的村子還有人能活下來嗎?有嗎?”
“沒、沒有”趙捕頭硬著頭皮吭吭道。
“那不就得了既然沒有,他們又怎能例外呢?他們本就是該死於瘟疫的人,不是嗎?”縣太爺緊逼一步。
“是,是”趙捕頭心突突跳著,背上汗流如漿,如果可以的話,他情願暈死過去也不要面對著縣太爺。
“兩天之內,我要結果。如果不能,你自己試試”縣太爺圓睜的雙目幾乎逼近到他的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一絲血性的瞳孔就這麼直直的瞪著他。
“是,大人……”趙捕頭啞然應聲,喉頭髮澀,渾身像被抽空了力氣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眼空洞洞的瞪著前方……
屠村?屠村那是怎樣的噩夢,叫人怎麼下的去手可是,可是不然,他又能如何、又該如何呢
不知何時,當趙捕頭抬起頭時,縣太爺早已不在了。他渾渾噩噩站起來,腳下輕飄飄的如同踩在棉花堆裡。如果不是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陣陣襲來,他幾乎認為這是個夢
他遊魂一般跌跌撞撞飄出了縣衙,下意識上馬,執著韁繩,緩緩向李河村方向行去。漸行漸近,被風一吹,他的腦子也漸漸的恢復了神智。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他必須得面對。他痛苦過,驚懼過,猶豫過,彷徨過,但他終於暗自做了決定:自己的命跟別人的命比起來,當然是自己的更重要些
何況,正如縣太爺所說,他們患了瘟疫,本就是該死的人
當離李河村還有兩裡多地時,趙捕頭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
李村長父子和引章還在那等著,見他回來立刻高高興興的跟眾兵丁一起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