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胤禟心口一鬆,不敢相信這次康熙居然沒讓他跪著耗上半天,以至於他有點不太習慣,起身時竟不由自主抬眼向上望去。父子二人目光恰好在半空對接,一個隱含探究困惑,一個銳利如刀似劍,胤禟立刻敗下陣來,老老實實躬身往後退了退,站在胤禛右側後一步位置。
“你的側福晉郭絡羅氏可也回京了?”康熙一開口卻不是河工的事,卻問起了引章。
胤禟身子一僵,這才明白為何胤禛在這康熙又把他叫了進來,原來這位君子坦蕩蕩的四哥回稟差事時連引章都供出來了,他不禁暗暗後悔,早知如此,他應該先跟他串通口供啊好吧,“串通”這種詞彙不能夠用在四哥身上,但是好歹他會怎麼回話,回些什麼話總得先讓他心裡有個底吧
“是。”胤禟胡亂點頭應了一字,說不得,只好謹言慎行了。
如果跟他詳稟事情經過的不是胤禛而是別的兒子,康熙早就懷疑一路上孤男寡女不乾不淨,但說這事的是胤禛,他一點兒懷疑也沒有,連帶的對引章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想法,況且,她雖然偷偷出京,卻大施善行,還與胤禛一起陰差陽錯發現了水患過後,地方官不但不救濟災民,反而封村屠村的惡行,也算得上一件大功。
經胤禛查出,這些年發生這種事的還不止一處,康熙聽得十分震怒,他萬萬想不到,在他所治的清平盛世之下,竟然有如此陰暗、滅絕人性的事情發生。所有幹過此事的縣官,無論如今官拜何處何級,無論立過多大的功勞,一律立刻革職,鎖拿進京,審訊後等著秋後處決。只有那位前往李河村救胤禛的宋縣令得饒性命,改為流放三千里,終身不得為官。
照此說來,引章私自出京雖然有錯,但功過相抵顯然是功大於過,如果不是因為她誤打誤撞,不會去到李河村,也不會有後邊一連串的發現。況且,那些日子跟她在一起的是最守規矩、最一絲不苟的胤禛,兩人之間絕對清白,那麼她也不能說是不守婦道。鑑於以上兩點,康熙對她其實沒有什麼意見的,但胤禟並不知道啊,他一聽自家老爺子連河工那樣重要的事情都不急著關心,而是先問的這事,心立刻揪緊了懸在半空,回話時神色也難免遲遲疑疑、猶猶豫豫起來。
康熙一見他這幅模樣心裡就有氣,一股無名之火立刻“唰”的一下直衝腦門,他的臉色也立刻沉了下來,又黑又亮的瞳仁發出的眼光異常冷清,當即鼻腔裡“哼”了一聲,冷冰冰道:“你是越來越不懂治家了瞧瞧你那府上,烏煙瘴氣,成什麼樣”康熙越說越有氣,忍不住“啪”的一掌重重擊在紅木御案上。
“皇阿瑪恕罪”胤禟慌忙跪上前去,嘴動了動想說點什麼辯解辯解,又不知胤禛頭先是怎麼說的,生怕兩人的話對接不上,也不敢輕易辯解,只好信誓旦旦、斷然決然道:“皇阿瑪放心,兒臣回府,定會好好管教府上眾人,再不許人亂生事端”
“哼”康熙聽了又是冷冷一哼,一副懶得跟你說的神態。
“此次得以發現此喪盡天良之惡事,虧得小弟妹機警,若不是她,恐怕我也回不來了”出來打圓場的居然是胤禛。
康熙和胤禟不由得都大為奇怪,兩人一時都有些發怔,主要是胤禛素來不瞎攙和,不關已事,他是很少開口的。何況,康熙正在罵人呢
“四哥太抬舉她了”胤禟頓時醒悟,陪笑了笑,十分抱歉道:“若不是她瞎折騰胡鬧,也不會害的四哥遇險,實在是不該。等回去,我非好好教訓她不可”
“若論瞎折騰胡鬧,誰比得過你”康熙忍不住冷冷瞅了胤禟一眼介面道。他說這話不過是對胤禟沒好氣,無形中卻減輕了引章的不是,回過神來,康熙自己也有些面子上過不去,大手一揮,道:“行了行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胤禛,你方才要說什麼的,繼續說。”
“是。”胤禛答應一聲,躬身穩穩上前兩步。
胤禟心中大大舒了口氣,沒想到康熙剛提了個開頭就丟下此事不管了,這些天他可沒少發愁,怎麼辯解引章私自出京這事。因為這事牽扯到了胤禛,又發生了那麼驚險刺激的一連串事,瞞是鐵定瞞不過去的,剩下的只是該怎麼說的問題。
誰料康熙時雷聲大雨點小,將他倒是好好罵了幾句,卻沒說引章什麼。胤禟心中大慰,橫豎他捱罵慣了的,也不在乎多挨一次。
樂過了勁,胤禟才猛然感到不對勁,怎麼胤禛御前回話,他在一旁乾站著做什麼?
胤禟搶在胤禛之前上前拱手俯身小心笑道:“皇阿瑪,既是四哥有事稟奏,容兒臣先告退到外邊候著。”
“朕叫你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