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從中午等到下午,從下午等到等到日落,再等眼巴巴看著天黑,卓吾依然沒有出現。想到他多半還在生自己的氣,引章心裡悶悶的很不好受,情緒十分低落。可是又能怎麼樣呢?引章只好苦笑聳了聳肩,然後吩咐明兒一早開船。
第二天一早,她仍不肯死心,眼巴巴望著岸上期盼奇蹟的出現,直到船兒輕輕晃晃漾開層層水波,輕搖離岸,她的目光還在碼頭穿梭往來的人群中尋尋覓覓。碼頭漸離漸遠,只剩一片煙水迷濛,引章輕輕嘆了口氣,轉過了頭,百無聊賴望著天上的雲發呆。
她並不知道,頭一天下午,她的信投到卓府之後,卓府的門房見是兩個陌生的少年僕人,引章不便公示身份,又囑咐魚兒不許抬出駱家的名字,那門房便有些輕視,雖然接了信,卻不當回事,沒有即刻送進去,直到晚間,恰好碰到卓吾身邊的小廝回來,這才猛然想起,順便將信交給他。當時,卓吾已經出去赴宴去了。信送到內宅,卓吾的妻子林氏接了信,一問是陌生人所遞,還以為是打秋風的,隨手擱在桌上,也未在意。
晚上卓吾回來時,被人灌得醉醺醺的站都幾乎站不穩,林氏及眾丫環們手忙腳亂又是醒酒湯,又是擦臉,又是換衣裳,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就這樣,一宿過去了,引章的信還好好的擱在桌上,與卓吾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第二天一早,卓吾醒來頭有些沉,口乾舌燥叫人斟茶,偶爾瞥見桌上的信便問林氏是誰送來的?林氏不在意笑笑,道:“也不知道是誰,說是兩個陌生人,放下信就走了。偏巧你又出去了,等你回來又醉成那樣也就沒來得及說”
聽說是陌生人卓吾神色一滯,有些奇怪,慢慢拆開信,一看頓時跳了起來,瞪著眼吼道:“門上的奴才怎麼辦事的?昨兒中午送的信,晚上才遞進來回來我再收拾他們來人,更衣,去碼頭”說著茶也不喝,急急起身。
“什麼事這麼急這送信的也是糊塗,急事就說清楚嘛,哪有扔下信一字不吭就走的?”林氏見他慌亂著急,不由得也慌了,忍不住抱怨幾句,忙跟進去替他更衣。
“好了好了,你快去,叫人備車,不備馬備好馬快去”卓吾不耐伸手擋開她。
“好好好,我這就去,你彆著急”林氏慌忙叫人傳話。卓吾匆匆換了衣裳,急急出門,大失常日之從容風度,甚至不跟她告別,已去得不見了人影。不僅林氏,眾丫環嬤嬤們一個個亦目瞪口呆,半響回過神來。
“這,這到底是什麼事嘛”林氏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沒好氣一嘆。
卓吾帶著兩個小奴,騎著馬風馳電掣趕到碼頭,卻還是遲了一步。約他見面的地方,早已船去人空,只剩岸邊一灘水跡告訴他這不是夢。卓吾怔怔望著運河遠眺,猛然一甩韁繩,跳入岸邊一隻小船中,道:“快,往杭州方向去,我要趕前邊一艘船”
船家呆住了,卓家的小奴也忙跳上了船,喝道:“這是我們卓家大少爺,還不快開船,銀子少不了你的”
“是是是”船家猛然醒悟,竹篙一點,急忙離岸。
卓吾焦躁不已,不住張望,又命兩名小奴幫忙,一艘小船劃得飛快。趕了小半個時辰,終於趕上了引章的大船。
引章還以為自己花眼了,揉了揉雙眼,又閉上眼睛晃了晃頭,眼前的幻想仍然存在,那藏青暗紋長袍的身影,長身玉立船頭,向她招手,不是卓吾又是誰?
引章大喜,一連聲命船家停船,奔到船頭揮著手大叫著“卓大哥,卓大哥”。
“阿章,真的是你”卓吾躍上了船,微微喘著氣,望著引章,如往常般溫潤笑著。一時,兩人相對怔怔,都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引章見他衣襟下襬一大片的水漬,上衣、袖子都有,心頭一暖,忍不住道:“卓大哥,你,你何必這樣趕著來,這次見不到還有下次嘛”
卓吾搖搖頭,笑道:“我是怕你誤會了今早我才看到你的信。”
引章胸中鬱氣一掃而空,眉宇間笑意盎然,道:“我就知道,卓大哥不是那樣的人”
“呵呵”卓吾笑著,忍不住“哎喲”一聲,身不由己向後仰倒。
“大少爺”卓家小奴忙一邊一個扶住他。
“怎麼了這是?快,扶卓大哥進來”引章忙道,她有些狐疑瞧了瞧卓吾。他生長在江南水鄉,從小到大以船為伴,斷然不會暈船,莫非?引章心一緊,向兩名小奴道:“卓大哥是不是病了?要不要緊”
“駱小姐別急”熟悉一些的卓千忙陪笑道:“少爺昨晚在張家赴宴多喝了幾杯,想來是宿醉罷了,歇歇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