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藝的師父啊!
都不起他學藝時候吃的苦啊!
安掌櫃顯然有些侷促。
“我是個傻子,呵呵。”徐元佐憨笑道:“換一家鋪子,人家沒安掌櫃這麼好心腸,那才真的會騙我呢。”
此言一出,安掌櫃竟忍不住心生憐憫。他捏起櫃檯上的五兩小錠,輕輕掂了掂,交給徒弟:“去換。”
牛大力一臉像是吃了屎塞牙縫裡還不能漱口的表情,叫道:“二舅!那是我昨日從鋪子裡支走的!”
安掌櫃乾咳一聲,面帶尷尬,斥道:“瞎嚷什麼!反正你們都是扔到窯姐身子上的。”
徐元佐心有餘悸:大明的金融秩序得有多可怕!
“安掌櫃……多出來的銀子請給我兌成銅錢,方便花。”徐元佐補了一句。
安掌櫃老臉略紅,只給徐元佐送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還算是沒傻到家。
這種情況之下,誰還放心用銀子啊!
徐元佐心中直叫。
安掌櫃的地位自然是不用親自動手,接下去的工作就統統交給了徒弟去做。徐元佐知道這行當水深,不是自己眼睛盯著就能防住的,索性傻得讓人不忍心欺他,連看都不看。
安掌櫃倒是幾次欲言又止,果然是動了好奇之心。
等銀錠交付的時候,徐元佐看到六錠雪花足色白銀站在一排,還真是頗為壯觀。
“最上一等的白銀帶金花,產自閩浙、兩廣、雲貴、交趾之地。你這銀子是倭銀,所以不可能帶金花,煎過成錠之後有粗絲松紋,也算上好的銀子了。”安掌櫃先免費送了些看銀子的常識,終於問道:“你這五兩銀子是自己掙的,為何要貼給東家?”
徐元佐正仔細聽著,見他發問,方才道:“接了偽銀是我自己眼拙沒本事,東家交代的事卻得不差分毫給他辦妥。”
安掌櫃竟然破天荒地咧了咧嘴,像是在笑。
徐元佐看得有些發毛,包了銀子和換來的銅錢,告辭要走。
牛大力追到外邊,叫住徐元佐:“我真不知道二舅連自己人都坑。”
“無妨。”徐元佐笑道。這點上他很相信牛大力,察言觀色對他來說已經入了門徑,以牛大力的功力絕對瞞不過他的眼睛。
“這樣,改日我還你一錠。”牛大力咬牙道。
徐元佐笑道:“就算那是偽銀,也不是全偽的。”他道:“你補個五錢銀子給我就是了,唔……最好換成銅錢。”
剩下的銀子換了兩千八百文銅錢,在三公斤上下,揹著還是有些分量的。
“你要那麼多銅錢幹嘛?”牛大力笑道:“就因為怕被騙?”
“我一個傻子,走哪都要被騙,還是小心些為好。”徐元佐呵呵一笑。
“你真是傻子。這話說出來豈不是平白得罪我!”牛大力上前一扯徐元佐的銀袋:“放手!”
徐元佐乖乖放手。
牛大力輕而易舉地背在肩上,送徐元佐回去,黯然道:“到了郡城才發覺這世上人心險惡,什麼樣地人都有。若是少長個心眼,真是被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他嘆了口氣:“還是朱裡小地方好啊。”
徐元佐只是點頭,也不說話。
“你在徐家做什麼的?”牛大力問道。
“跑腿打雜。”徐元佐道。
“一個月多少工錢?”牛大力又問道。
“三錢五分。”徐元佐道:“我打算讓東家付我銅錢……”
“你也真是……”牛大力一時找不到形容詞,突然看傻子一樣看著徐傻子:“你、你……五兩銀子跟三錢五分你算不出哪個多啊!跑腿打雜和賬房先生你算不出哪個好啊!你真是傻子啊你!”
徐元佐心中暗道:是你看不出哥的雄心大志啊!他憨憨一笑:“陸夫子做的中人,不能讓他尷尬。”
牛大力一時語塞,撇了撇嘴,嘟囔道:“要是我,有這麼這麼這麼好的美差放在眼前,管他陸(六)夫子還是幾夫子呢!”
“呵呵。”
“你能不傻笑麼?”牛大力十分無語。
“能。”徐元佐認真答他,又忍不住補了一個:“呵呵。”
接下去的路程牛大力果然不願跟徐元佐說話了,埋頭想著自己的事。說實話,今天能從仇老九嘴裡挖一塊肉出來的確是個大勝利,可以說是一雪前恥。不過這份勝利卻是來自於一個傻子,這讓牛大力的幸福感大打折扣。
而且總有種虧欠了傻子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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