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誠是唐繼祿的長孫,照理說應該和徐元春差不多年紀。然而唐家都是早生早育,徐家卻因為徐階出仕早,耽誤了兩年,所以唐明誠倒比徐元春長了七歲,如今看著已經快三十了。他雖然是個舉人,卻沒有舉人的架子,也已經懶得再往上考了。甘做一個鄉紳。
此等情形之下,唐明誠對生意更加上心。所以許多人家只是派出個管事,他卻親自前往北京。一方面是要不作聲色地接觸一下名聲遠揚的徐元佐,另一方面也是有心在北京開些店鋪,做做南北生意。
本心如此,豈會拒絕徐元佐的誠邀?何況唐明誠和沈玉君都認為徐元佐會在私下場合說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話題,否則豈能對得起他那個“散財童子”的名號。
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徐元佐真的只是請唐明誠喝酒閒聊,就連八股時文都聊了,卻沒談及生意。唐明誠旁敲側擊問了幾句,也被徐元佐“到時候再看”、“慢慢來”之類的話敷衍過去。
等唐明誠走了,沈玉君忍不住問道:“你把人請來。卻又不說正事,是何道理?”
徐元佐一副懵懂的模樣:“正事就是請他喝酒啊。”
沈玉君怒目相視。
徐元佐笑道:“他不是想跟我開公司麼,所以我先看看此人人品格局是否配得上跟我合夥。”
沈玉君眼睛一翻,諷刺道:“真是多謝徐相公抬舉我家了。”
徐元佐權當沒有聽出來,大度地揮了揮手:“自家人,不用客氣。”
“你!”
“我跟你說過的,只有同類人能夠站在一個層面。”徐元佐正色道:“江南不缺銀子,以後銀子還會越來越多。關鍵得看合夥人是否有眼光、有心胸。你想啊,你胸懷大志,要成為富甲天下的豪商巨賈。合作伙伴卻只想日進十文,穿衣吃飯,這能過到一起去麼?”
沈玉君預設,這也是她長久沒有找到合適男子入贅的原因。
“唐文鏡此人,開拓之心是有的,不過能力一般般。”徐元佐一席酒筵已經看出了很多東西。他道:“關鍵就是看他是否有毅力,目光長遠了。”
“怎麼說?”沈玉君好奇問道。
徐元佐微微皺眉,道:“你這反應雖然正常,但是卻讓我覺得有些遲鈍。”
沈玉君正要反怒,徐元佐手掌虛按:“咱們花了大把力氣推動漕糧海運,為的什麼?難道真的只是為了給朝廷省錢?”
沈玉君一愣,脫口而出:“當然是為了盈利。”
“對啊!這個盈利從哪裡來?”
“工部、各地加派所收的運費。還有便是夾帶的私貨了吧。”沈玉君想了想。
徐元佐重重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嘲諷你,這就是你目光不夠犀利的緣故了,也就跟那幫商人一個水準。”
沈玉君冷笑道:“願聞高見。”
徐元佐要茶水潤了潤喉,道:“運費所得,不過千百金而已,不值一提。”
“好大口氣……”
“你既然知道私貨有利可圖,為何不直接走私呢?因為有海防衛所和巡海御史,即便打出徐閣老的旗號,人家也未必買賬。所以才要朝廷給的令旗,總不見得有人敢對漕糧下手,對不?”徐元佐解釋道。
沈玉君眼珠微微斜瞟。想了想,道:“對,說穿了就是要拿到漕糧令旗。所以剛才咱們要討論漕額分配。”
徐元佐點頭表示這題算是答對了,循循善誘道:“大方向明白了,那麼我且問你:私貨是什麼?”
“自然是江南各種特產,絲絹棉布。上好的蘇工刺繡……無非這些吧。”沈玉君道。
“這是南貨北賣,可以獲利兩倍。那麼回來呢?”
“回來?”
“回來難道是空船麼?”徐元佐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沈玉君想來想去,道:“我家也不是沒想過做北貨,但是北貨無非就是皮革、牲畜……並沒甚麼獲利大的特產。”
徐元佐呵呵一笑,將桌前杯盞攏了兩個到自己面前,排成一條豎線,道:“能看到漕運運費之利的,是看到了這裡。”他拿筷子輕敲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杯子,發出叮叮響聲。
“能看走私南貨之利的。是在這裡。”徐元佐敲了敲次遠的杯子。
“能看到北貨南賣之利的,是在這裡。”徐元佐敲了敲最遠的杯子。
沈玉君眉毛一挑:“多謝。”
徐元佐笑道:“你可知道我看到哪裡?”
“哪裡?”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