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騰無奈道:“戚都督倒是想要。但他不能自造,只能交給火藥局。我不願這配方流出去。索性罷了。”
徐元佐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李騰道:“你還想要什麼?不妨直說。”
徐元佐道:“朋友有通財之義,別把徐某看得那般市儈。”
李騰似笑非笑哼了一聲。
“我聽你說了這些,覺得挺有意思的。”徐元佐道:“尤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誤人甚深。你為何不將這些東西普傳出去?”
李騰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方才道:“還是怕所傳非人。諸如六一泥這等雜用。傳出去倒也無妨。若不是祖師爺大方,現在釀酒的怎麼會‘追魂’‘奪魂’之法呢。但要是像炮藥這種殺器傳了出去,未必是生民之福。”他頓了頓又道:“我四處籌銀子,就是想在偏遠之處建個廟,收些弟子。考察秉性,好生將祖師們傳下來的丹方整理一番。”
“難怪沒人給你捐銀子。”徐元佐笑道。
李騰道:“京中貴戚也是嫌廟子建得太偏遠,無助於功德。殊不知,就算把廟建到大明門外,也沒甚麼功德。”
徐元佐哈哈笑道:“你這是吃祖師爺飯,砸祖師爺的碗!”
“事實如此。財帛供養重在供養兩字,豈是交易功德的買賣?”李騰撇了撇嘴:“所以這事著實頭疼,只有求到敬璉這兒了。”
徐元佐說了會話,精神也好起來了,道:“我挺喜歡煉丹這手藝的。把一樣東西變成另一樣東西,玄乎其玄,卻又切切實實。”李騰點頭表示同意,頗有知音之感。
徐元佐繼續道:“同風剛才說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我有一事要請教同風。若是同風兄能夠指教,那這兩個配方我就出兩千兩買了。若是兄臺不能教得我心悅誠服,那咱們再商議。”
李騰道:“我必當知無不言。”
徐元佐道:“是這樣的:我們那邊新房子裡面要塗一層白堊,然後緊閉門窗,屋裡生盆火。詭異之處就在於,牆上塗的白堊原本粉渣渣的,烤了之後反倒更加潮溼,而過了一夜之後,溼氣盡退,牆面變得跟石頭一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騰聽了題目,有點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如果只說物性不同,乃物物生化之理,非但怕徐元佐聽不懂,估計徐元佐也不肯心悅誠服——因為所有丹藥變化,都是這麼個道理。而且這些話說給徒弟聽還可以,真正自己懂得多了,反倒覺得還蒙著一層紙。
徐元佐雖然是理科渣,但是初中化學裡:氫氧化鈣與二氧化碳反應生成碳酸鈣和水——還是記得的。這個時代所謂的白堊,其實就是氫氧化鈣,還有個俗稱叫做熟石灰,與真正的碳酸鈣白堊混稱——主要是因為沒有化學課的緣故。
當然,隆慶年間的地球上,東方人忙著煉丹,西方人忙著鍊金,沒人知道未來會有個叫“化學”的小東西孵化出來。
“還有一個問題。”徐元佐等了一會兒沒有答案,又問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到這裡還算清楚,道是本源意志,生出最初的物質‘一’,然而演化成陰陽、黑白、正負……也就是二。陰陽相生,正負相搏,以此有了‘三’。三生萬物,這個是怎麼來的?萬物具體又是什麼?”
李騰如同泥塑一樣坐著,良久才道:“這也是道人們想探尋之事。”
徐元佐道:“你若是想將萬物一一分別,定名,總結其相互間的反應,探尋根源。我倒是願意資助。”
李騰訝然:“這事歷來也不乏人在做,的確是大有可為之事。然而,你能從中如何獲利呢?”
要是能獲利,早就有人往裡砸錢了。自古以來豪商巨賈可不是徐元佐一個人,也不是隻有後世的資本家能意識到技術的重要性。
徐元佐想了想道:“要說直接獲利,恐怕還真的沒辦法。不過這事是華夏之所以為華夏的根本,其中衍生之物恐怕非但有暴利,還能引發天變呢。譬如說,火藥。”
沒有化學就沒有大鍊鋼鐵,就沒有高能炸藥,就沒有提高糧食產量的農藥。
農藥可以提高糧產量,使糧食不再成為商業脖頸上的鎖鏈。讓更多的勞動力湧入生產和銷售領域,刺激經濟發展。
鋼鐵和炸藥則是商人們行走世界的通行證。當遇到緊閉的大門,就得靠這兩樣東西敲門。它們同時又是能帶來高利潤的商品,而且市場很好培養——只需要挑撥兩個集團的關係,讓他們打架就行了。
這些都得感謝化學。
徐元佐猶記得化學課上老師講過原子